手机App
版权家app

版权家APP

扫描二维码

安装版权家客户端

小程序
  • 版权家微信小程序

    微信小程序

    扫描二维码

    使用版权家小程序

  • 版权家百度小程序

    百度小程序

    扫描二维码

    使用版权家小程序

公众号
版权家公众号

版权家公众号

扫描二维码

进入版权家官方公众平台

微博
版权家微博

版权家官微

扫描二维码

进入版权家官方微博

版权家 版权资讯 最新资讯 查看内容

《战国兵器谱》第10章 缘梦

2021-2-1 14:10| 发布者: 182*****592| 查看: 160|

摘要: 茫茫旷野,依然妖红遍地,说不清是真是幻,犹如浮生一场,到头来终是梦幻空花……“夜尽天明的时刻,幻阵才会完全消褪。在此之前,大家伙切莫因外魔蛊惑,乱了分寸。”公输烈声音缓缓,“被困多日,我与水门易安清门 ...


茫茫旷野,依然妖红遍地,说不清是真是幻,犹如浮生一场,到头来终是梦幻空花……

“夜尽天明的时刻,幻阵才会完全消褪。在此之前,大家伙切莫因外魔蛊惑,乱了分寸。”公输烈声音缓缓,“被困多日,我与水门易安清门主也苦思过许多脱困之策。可惜出谷之路只得两条,都有玄门高手日夜把持,实在难以突破。”

公输烈清了清嗓子续道:“到了夜晚更见凶险,我们也曾趁夜突围,不料身在阵中,魔靥幻象无处不在,折了不少人手。这位连契先生身负护卫公子之责,提议先扎营安顿。我等也不敢再轻易冒险,只能静待少主前来。”

欧冶闻言心道:“原来赵正这护卫叫连契,倒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。”他并未听到师妹消息,想到就要和她相见,心里再也忍不住问:“公输先生,赵正和我那师妹都安好吗?”

“公子请安心。正公子与韩姑娘在营地休养,俱都安好,我与公输先生巡夜时看到火光,前来勘查,这才遇上诸位。”连契本就在他身边,心知他挂念兄弟与师妹,拍拍他肩,以示安慰。

“怎么啦?就这么迫不及待啊?”吕月在他耳边轻笑一声,转而去向公输烈询问被困经过。欧冶臊了个大红脸,所幸众人都闭着眼,没人看到他的窘迫模样。

公输烈将如何被困、如何突围,谷中种种情形,不遗巨细,详详尽尽对吕月说了一遍。

欧冶心中暗叹:“这人名字得个‘烈’字,还以为是个勇武匹夫,没想到比触阳还心细。怪不得她敢将这种大事托付。”又想到吕月小小年纪,知人善任、面对群雄指挥有度,对她大为钦佩,至于后面众人在说什么,他倒无心去听了。

夜深露重,何瑶摸索着去看受伤的墨家弟子。有些人困乏极了,渐渐睡着,鼾声一片。吕月本与欧冶挨着坐下,良久未听到他说话,还以为他也睡着,轻声笑问:“欧兄,打呼噜的是你吗?”

“不是,我睡觉从不打呼,是触先生在打。”欧冶声音闷闷传来。

“小子胡说,我可没睡。”触阳冷峻的声音里竟也带了一点难得的笑意。

吕月闻声‘咯咯’娇笑:“好家伙,你敢取笑触师父。”

“做人开开心心不好吗?触先生一天绷着脸,我是想让他笑一笑……”欧冶咕哝几句。

“人生在世,本就忧多乐少。你小小年纪又懂得什么?”触阳声音依旧淡淡。

“煞风景!”欧冶吐吐舌头,“触先生嘛,武功一流,可要是说起快意人生、潇洒江湖的本事,那可不如小子我了。”

触阳冷笑一声,不去搭话,似乎也有些倦了。

吕月‘呸’了一声,啐道:“胡吹大气,你又懂得什么快意人生的至理了?”枯坐无味,两人斗了阵嘴,倒也自得其乐。

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,一阵柔风带着淡淡的芳草气息,扑面吹来,怡人心脾。

“天亮了,谷里难得见到这么好的日头。”风声里,草地上有簌簌的脚步声响起,公输烈的声音轻松明快,“幻象消失了哩 ,大家可以放心睁眼。”

欧冶早已猴急不耐,闻言雀跃一声,纵身起来,翻了几个筋斗,这才站定。众人相继徐徐睁眼。

昨夜奇情诡景一扫而空,妖花、尸兵恍如梦幻。朝霞里,荒烟蔓草,旷野上透着一股慵懒的青芜。晨雾迷离不尽,纷扬弥漫,一如情人温柔眼眸。原野离离,朝露如珠,灿然生辉。

“这种鬼情形,可真不想再碰第二次了。”吕月振衣而起,昨夜惨斗历历在目,心里兀自心有余悸,“幻象既已消褪,便请公输门主带路,咱们先去营地与易门主、赵正他们汇合,再图脱围良策。”

公输烈目光一一扫过众人,点点头,默然挑头前行。

吕月看出他心中担忧,也暗自盘算:“众人连日风餐露宿,几历生死危局,已是强弩之末了。单单一个‘红莲大阵’就让人进退维谷。再加上尚未露面的玄门高人,这件事最终如何收场?胜负之数实难预料。看这情形,就算向爹爹求援,信能不能送出也是问题,更何况咸阳远水难解此间近火啊。”她向来自诩聪慧无双、算无遗策,可自从代城开始,处处跟灾,频频失算,也不禁懊恼起来。

转眼瞧见欧冶依旧轻松不羁,潇洒谈笑,众人被他感染,愁苦之意倒也去了几分。但前途吉凶难测,人人心头如压巨石。

晨曦的微光漫过天空,荒草渐高,已能没过马膝。牵头一匹青鬃马,不知怎么受惊,骤然惊嘶起来。

触阳眉头一皱,几个起落跃到前头,伸手在高草从中一拉,拖出一具软塌塌的尸体。

“是我安插的暗哨!”公输烈锐声道,“看的出什么手法吗?”

“是被内家掌力震死的,身上骨头都碎了。”触阳吸了口凉气,“这人的功夫诡异的很。论霸道不输你的‘六阳掌力’,论阴柔也可与易门主的‘九曲弱水心法’并驾齐驱。刚柔并济至此,实在是我平生仅见的高人。”

欧冶想起师娘之前在林中对他所言,转头看向何瑶。只听何瑶叹道:“两位门主不必猜了,如此高手,必是贵虚九宫中的某位法师亲临了。”她话音方落,前方隐隐传来刀兵交接声响,不远处的山坳中一股浓烟烈火冲天而上。

“终于来了!”公输烈身子一晃,脚尖在草上轻点,人已掠出数丈,“诸位跟紧了,玄门蓄势而发,公子有危险!”

公输烈势若奔马,当先引路。众人那里还敢迟疑,变故突起,强自振奋精神,连日来的劳累抛在脑后,紧随在他身后。耳听喊杀声越来越近,遍地残刀断剑,烧焦的草地伏满尸身。众人眼见战况惨烈至此,愈发焦急。

转过几处山坳,眼前地势豁然开阔。松竹相依,飞瀑奔流,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雅意。奈何草地上满眼狼藉,拼斗正烈。一眼望去,玄门教众不下百人,东一簇、西一簇,进退有度,自有章法,已将一帮人逼至瀑布边缘。人影跳斗激荡,剑影带起赤血弥漫,散在在晨曦微光里,瑰异凄迷,好似一阵血雨……

欧冶目光逡巡,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,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,那是,韩冰……

那张脸,像代城里酥酥的暖风,早已透过眼帘,映在心底,他知道,任凭时间席卷,那张脸在无情的岁月里,早已成为一种隽永了……

“弱水三千,其柔九曲。万金堂水门易安清,不错,不错。”一个男子声铿锵响起,将欧冶拉回神来。

欧冶循声去看,两道人影拔地而起,宛若两只悠然苍鹰,参峰而上,凌空激斗……

其中一个中年男子,身形轩昂瘦长,一身青衣,洒脱寥落。头戴一顶青竹丝编成的斗笠,一时难见面目。青衣人手中一支竹笛,弄影翻飞,使得却是极高明的剑法。欧冶只觉那剑招在那里见过,蓦然想起当日林中一战,吕月剧斗老掌柜,也曾用过这样的剑法,心中恍然:“这青衣人,想必就是水门门主易安清了。”

发话之人却是个苍然道人,一身道袍难掩他高大身形,头顶灰白的头发绾了一个道髻,意态威猛,丝毫不见垂老衰微。易安清剑笛招数虽然精妙,几合过后便被那道人一双肉掌逼得施展不开。但他处在下风,却丝毫不见慌乱。身随意动,人在空中,飘然腾挪,将道人的掌力全部卸开,身后瀑布被强劲掌力所激,银珠迸玉般四洒飞溅。

两人交手只在顷刻,惊形叠影,快如飞电。

“好!能将区区‘九曲弱水心法’练到你这般境界,天下也就只你一个了。”道人赞叹声中,招式陡变,“看我这招‘上善若水’!”

这一掌去如奔雷,浩浩荡荡,至柔至大,劲力漫空而出。易安清凝神闪避,但身处空中,无从借力,手中笛剑已被掌风压得半圆。眼看就要折断……

“易兄,我来助你!”公输烈纵声长啸,他见易安清遇险,出手相助,人跃在半空,‘六阳掌力’已涌至道人身边。

‘六阳掌力’凭虚御火,道人却不以为意,长袖挥出,公输烈只觉炽风扑面,自己掌力竟被道人这一拂倒卷而回,急忙侧身避开。这一来他孤身只影,落入敌阵,登时陷入苦战。易安清得他助力,换了口气,终于脱出道人那雷霆掌力。触阳与他两人一门同气,纵剑而上,夹击道人。

吕月眼见万金堂伙计护着赵正、韩冰,已被逼在营地一角,死死苦守,性命危在顷刻,向何瑶道:“何大家,对头势强……”

“少堂主无需多说,今日没有万金堂,也没有墨门,咱们一体同心,只为救人。”何瑶心中本存芥蒂,但她心里暗自忖度:“此战不仅关乎赵正、韩冰生死安危,更关系到秦、赵两国如履薄冰的局势。如今玄门再插一手,只怕齐国也脱不了干系,如此一来,岂非要天下大乱?我墨家为维持七国平和,不知已有多少同门死难。师兄更将自己一生光阴倾注,我岂能让他心血付诸东流?”

这两人都是当世奇女子,见识眼光不弱须眉,眼神交汇,均已明白对方心意。两个女子并骑跃入敌阵,两方人马在‘红莲’幻境中共同患难,已有精诚之心。此时追随头领,同仇敌忾,更有一股一往无前、但去不返的气势。

眼见万金堂与众墨客冲到跟前,道人一边挡开触阳剑锋,一边叫道:“明夷转大有,无妄换小过。”玄门弟子闻声而动,各个脚踏奇步,并不去阻众人,只自顾交换方位,将赵正、韩冰一伙人围的更加严实。

欧冶眼前一花,心头涌上一阵怪异。眼前景色、山形随着玄门弟子移形换位,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,心知是布下的‘红莲’大阵还在运转。但他对此阵一无所知,只是随着何瑶,拼命向赵正等人苦守的营地杀去。

‘嘭!’

公输烈脱出战团,‘六阳掌力’再发,劲力到处,一团明亮火焰在道人面前腾起。

道人左手拂开触阳一剑,右手掌力逼退易安清。眼看赤炎近身,不闪不避,胸腹鼓胀,一股精纯内劲脱口而出,火团被他一吹,火星四散,掉在草地上,冒起丝丝青烟。

道人一人独斗万金堂水、火、木三大门主,依旧挥洒自如,闲暇之余,频频指挥弟子变幻阵法。反观三人,却被道人掌力压制,生平绝学尽被轻松化解。

欧冶远远看去,既感吃惊又觉钦佩,向何瑶问:“师娘,这老头到底是谁?!”

“这位高人的身份么?不仅是我,三位门主想必也早已识破。”何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,“我们都不说是不敢相信。不敢相信,居中主持阵法的,竟会是这位成名数十载的贵虚‘坎宫’玄尘法师。”

“此老在九宫中可谓是独树一帜,风骨特立。他是太虚真人的弟子,用世之心极强。心念天下苍生,行事传教倒与我墨门宗义相近。早年间我还未出师之时,他的大名就响彻七国了。”何瑶长剑刺倒一人,缓了口气,“我们几个在他面前,可是连辈分都排不上的。”

“那这么说来,他该是个仁侠明理的智者,为什么要截杀赵正?他不知赵正一死,秦、赵两国的局面就再也难以维持了吗?”欧冶听完师娘的话,心头疑云愈发浓重。

何瑶妙目透出隐隐忧色:“这里面的隐情我也猜想不透。玄尘法师亲自西来,此事已成难以善了之局了。”她素来心思缜密,心有玲珑,却也猜不透玄门此举到底意欲何为。

“你们三个,在小辈中也算得上是人物,却如何甘做他人鹰犬?委身万金堂供吕不韦那厮驱策?”玄尘暴喝声中,双掌带起无匹劲风,三人置身其中,掌风如刀,扑面生疼。

“前辈原是清修之人,本该洁身自爱。却为何与我等一般,要伸手来管这红尘俗事?非要将我等杀个干净,才肯罢休吗?”易安清虽在激战,声音却依旧平稳柔和。

“哈哈!老夫修的虽是天道,奈何人却是个俗人。也罢,也罢,你们忠心护主,悍不畏死,老道就成全你们了!”

“不好!”何瑶目光明锐,“他要下杀手了。冶儿,你先率门下弟兄与冰儿和赵正汇合,师娘去援一援手。”她说去便去,恍如清风,纤弱身影已投入战团,水、火、木三位门主得她援手,身上压力陡轻。

“咦,这倒奇了!,墨家也来高手了吗?”玄尘认出何瑶剑法,“女娃儿,你这招‘苍黄翻覆’可是属于大家五十四里的剑招了!”

“玄尘前辈容禀。贵派所围之人,正是我墨家弟子,亦是秦国质子。前辈既心挂苍生,不可不知,此子若死,秦、赵刀兵相见,两国黎民再陷水火,生灵亦复涂炭!”何瑶不卑不亢,话音落地,金声玉振。

“老道岂有不知之理?你墨家行事,老道一向佩服。不过今日之事,恕难从命了。”玄尘身形微侧,右手搭上何瑶剑锋,平平推出,拿捏精妙,恰好挡开易安清刺来笛剑。袖袍上灌注真力,将公输烈与触阳一齐震退。这么一来,玄尘以一敌四,仍然不落下风。

这边玄门弟子为阻何瑶驰援,阵势豁了一个口子。吕月、欧冶见有机可趁,率众抵死冲击,终于冲到营地边缘……

“欧冶!”赵正冲过来将他一把抱住,“那老疯子把你掳到哪里去了?你们再晚来片刻,咱们兄弟可就生死永隔啦!”两人自欧冶被石碑散人劫走分别,各历艰辛。此时再见,当真恍如隔世。

欧冶愣了愣神:“你…你平安就好!”他心思不属,一双眼睛只是痴痴望着韩冰,心里滋味说不清是苦是甜。只是觉得许久未见,师妹更显娉婷落落,虽在乱战之中,也是明艳难言。

韩冰随在赵正身后,朝他抿嘴微笑,脆生生道:“师兄,好久不见!”她一改往日对欧冶白眼相加、嬉笑相对的样子,变得矜持自重,温文有礼。

欧冶看在眼里,微微苦笑:“你…你倒是清减了许多,这一路很辛苦吧。”

“不辛苦。赵正他……他对我很是照顾。”韩冰目光转柔,重又回到赵正身上。三人自小相熟,成日里嬉笑怒骂,只是寻常,那知分别不久,再见时竟已生分至此。想到昔日言语无忌的相处情形,欧冶只觉心头酸涩。

吕月站在欧冶身后暗暗摇头。四人本有患难旧情,一番分别再会,却生出难以言说的陌生。

外面有墨客与万金堂人马守护,玄门也不易攻入。欧冶简略将被掳之后的事,向赵正说了一遍。听到吕月为营救他四处奔波,赵正抱了抱拳笑道:“少堂主与吕相爷此番恩德,我必不敢忘,他日回归咸阳,必有重谢。”

欧冶只觉他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虚假,眼神有难以察觉的阴翳。他心里生出一点怪异荒诞的感觉,眼前这个人,除了那张熟悉的脸,已经很少再能看到,昔日那个顽皮相伴的赵正影子了。他变了?抑或他只是找回了真正的自己?

是啊,时光暗换,那个少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呢?荒芜原上纵马,荼靡架下摘花。那个活泼跳动的少年,就这样在时光的冲洗中,渐渐淡去、远去,甚至让你来不及,作这样或那样的挽留……

欧冶再也不愿去多想,望着韩冰嫣然巧笑的模样,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,难受极了。

晨曦中,山风骤起,空气中一股湿气若有若无。

水声嘶嘶。

欧冶转头看去,易安清笛剑插回腰间,掌力吞吐,瀑布之水被他真力牵引,成一道匹练水柱,状似龙蛇,欲将玄尘吞没。何瑶、触阳两柄长剑,来去绞绕,寒气森森。公输烈掌力扫过,炎风炙热,神火明灭不安,循机奇袭。四大高手各逞神通,绝学尽出。玄尘面不改色,应对自如,每招都似信手拈来,却将四人死死克制。

时间稍长,四人身上已见淡淡白气,显然玄功都已运到极致。玄尘掌上劲力不衰反强,阴阳互济,刚柔融和,渐成天地方圆之势。四人身处他掌力笼罩下,如遇狂飙巨浪,委实苦不堪言。

‘嘭!’

“嘭!”

剧斗中,公输烈与易安清胸前各中一掌,两人再也支撑不住,委顿倒地,嘴角渗出血来,伏在地上剧烈咳嗽,显然受了极重内伤。剩下何瑶与触阳更难抵御,几招过后左支右绌,出剑章法散乱,败象已露。

玄尘锵然长笑,两人长剑在笑声中被齐齐震断,玄尘出指如电,两人要穴受制,双双倒下。

“师娘!”眼看何瑶遇险,欧冶惊骇欲绝。众人见他一人降服四大高手,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群雄的凌厉,心惊之下更是绝望。

玄尘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赵正身上:“就是你了?”他说话间向前迈步,只是走的极慢,每走一步,全身骨骼‘噼啪’作响,声如爆竹。

玄尘每走近一步,众人心头便是一抽,仿佛他每一步都是踏在人心最薄弱的地方。

玄门弟子见状,纷纷让出一条路。万金堂、墨客刀剑不及递到玄尘身前,就被一股无形大力带飞。

玄尘在数丈之外一跃而起,如鹰隼搏兔,庞大的身躯,重俞重山,掌力去如惊涛,直取赵正。

赵正首当其冲,只觉那股掌力,有若实质,将他牢牢锁定。他口不能言、目不能闭,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人为刀俎、我为鱼肉的悲哀……

这就是,死亡的感觉吗?

‘嘭!’一声巨响,劲气漫空。一个瘦直的人影在这位秦国质子的面前慢慢倒下。

是谁?挡下了那必杀的一击?

“欧冶!”吕月嗓子涩涩,疾步上前扶住少年缓缓倒下的身躯,只觉入手的身子软绵绵、轻飘飘,好似一团棉絮。

那怀里的少年啊,星目剑眉,却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气了。少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夺眶而出。

欧冶脑子混混沌沌,玄尘掌力透体而入,那股劲力诡异霸道,或直或曲,或刚或柔,直欲把他五脏绞碎。若不是他自幼随阮敖修习玄功,已有小成,只怕顷刻间就要丧命了。

“师妹。别…别哭。”欧冶恍恍惚惚,耳边只听有人嘤嘤哭泣,似有柔软脸颊贴在他的额头。泪水滴在他脸上,冰冰凉凉。他只以为是韩冰心伤他伤重,心里一阵甜蜜,强撑着睁开眼,扯出一丝笑:“我…我还成,死不了的。”

“胡说,胡说!你…你的心跳都快没了!”一张秀靥跃入眼帘,娇艳明媚,却是吕月。

“是她,是她……她干嘛哭的这么伤心?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欧冶一时忘了身在何处,眼前闪过无数旧事,代城初遇、邯郸同行、伤眼涂药一桩桩、一件件,“是啊!她啊,原来她一直待我这般好呢……”

韩冰却离他不远不近,轻声细语的询问着赵正有没有受伤。欧冶听在耳中,心头一阵难过:“就算我要死了,她也不来瞧瞧我么?”抬头看到吕月,心里却又涌上一股温柔甜蜜,“这世上,除了师父师娘,终归还是有人在乎我的……”

欧冶耳听吕月哭声,心中百味陈杂,遥遥回想代城中牧马放羊、与韩冰、赵正混迹街头惩戒恶霸的日子,微微失神,那样的日子,应该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吧,仿佛就在昨日,仿佛已成永诀……朦朦胧胧中,少年只觉得,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,再也不回来了。

“欧冶,你……你怎么样?”赵正死里逃生,惊魂甫定,这才回神来看欧冶,“你,你何苦为我如此。”眼见欧冶舍身为他挡下玄尘必杀一掌,心里既惊且愧。

“咱们是…好兄弟嘛!”欧冶只觉得每说一句话,身上的力气都在流失。心知命在须臾,心里反而一阵安静坦荡,阖上双目,默默叹道:“师父,师父,您的嘱托,徒儿只能守到这里了……”他还想再睁眼看看吕月,却再也没有力气了……

玄尘必杀一掌落空,也是愣在原地,欧冶轻生重义,也令他刮目相看,摇头叹道:“小兄弟,老道服你啦。可惜我一掌搅乱五行、颠倒阴阳,本是玄门禁术‘七杀决’,你修为不深,无法化解,唉……”

吕月抚着欧冶苍白脸颊,恨声道:“他若死了,你玄门九宫从今往后,休想再有一日安宁。”她眉间煞气极重,看得人一阵心寒。

玄尘一指赵正,喃喃叹道:“我此次西来,只为杀他。多造杀业,非我本意。为山九仞,岂能功亏一篑?此子不杀,日后万里长屠,为祸更甚!”他计较已定,仍要毙赵正于掌下。

此时场上高手束伏,无一人能缨其锋芒,众人已成坐以待毙之局。

“玄尘,你私自西来,摆下‘红莲’大阵,造成无边杀业,还不束手吗?”一个苍老声音,磅礴浩大,响彻山谷。

“师父!”玄尘高大的身躯在那声音中晃了几晃,跪倒在地,“不肖徒玄尘,恭迎太虚真人!”

朝阳晨雾中,八位道人翩然而至,悄无声息,好似踏碎虚空而来。为首一道须眉皆白,背悬古剑,脸色却红润晶莹,不似一般老者干枯。一身青灰道袍,清逸出尘,走到玄尘跟前轻轻叹息:“你啊,你啊。尘心不灭,终究还是涉身红尘了……”他话音并不响亮,却切切实实飘在每个人耳畔,喟叹中自有一股悲悯世人的苍凉味道。

在场玄门弟子躬身伏地,齐声道:“弟子恭迎太虚真人仙驾!恭迎八位法师尊驾!”

欧冶听得这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亲临,竭力拧头去看。吕月却对到来群道满不在乎,一双明眸只是紧紧盯着欧冶,仿佛怕他就此消失。

“你们啊。眼里那还有我这个老头子!老朽老朽,当真是不中用了!”太虚真人目光扫过众道,意兴阑珊,“都起来罢!”

“说说吧,你率众西来,到底意欲何为?”太虚真人目光停在玄尘脸上,神色平淡,不见喜怒。

“是!”玄尘再行一礼,指了指赵正,“当日弟子门下徒儿与郭杰师侄去往代城,寻找兵器谱传人,以求打榜出师。一位江湖异人,算出此子日后祸乱天下,万里神州难逃其屠刀。弟子杀他一个,救万千黎民,难道有错吗?”

“江湖术士之言,怎能当真?”太虚真人摇摇头,不以为然。

“师父有所不知,那位异人,乃是…乃是邹衍啊。徒儿闻报之后,也曾自行推演周天,所得结果也是一般。”

“哦,是他吗?”太虚真人眉峰耸动,“那又如何?痴儿,痴儿!先贤老聃有云:‘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圣人不仁,以百姓为刍狗。’你熟读道藏,难道至今不悟吗?世间万物、天地众生,在‘道’眼中均是一般平等。不论他是赵正还是秦正,也是茫茫众生之一。一人或是万人,不过皆是沧海一粟,本无轻重之说。尧舜之贤明、桀纣之暴虐,时至今日,不都和光同尘了么?多少王朝兴废,只在弹指之间,唯有‘无为’大道,才是亘古永存呐。”

“无为,无为……”玄尘浊泪纵横,失声恸哭,“徒儿自幼随师父修道,师父‘清虚自守、卑弱自持’的训诫一刻也不敢忘。师父常言:自然为本,天性为尊。如今天下板荡,礼崩乐坏至无以复加。人人皆言‘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。’如此下去,何时才得太平?我玄门人才齐济,智慧经学显于天下,逢此乱世,不该出世安民,匡扶天下吗?弟子愚见,‘无为’之道,只能治身,不能治国!”

“大音希声,大智若愚!取法天地,使万物自然。无为,无为,不是无所作为,是法天地而为之!天地之道,便是自然呐!万物运行自有其道,你强行以一己之力,改换天道自然运行,不是为物所累、为物所染了吗?”太虚真人望着伏在脚下的徒儿,心生不忍,“前尘旧缘,皆为虚梦。道存则隐,道废则现。玄尘啊玄尘,治国、治身只是小道,能治天地方为大道。你可懂了么?”

玄尘凄然惨笑:“师父,身与国尚不能治。您让徒儿,何以治天地,何以爱众生啊?”

“你根性猛利,为师不强求你。”太虚真人徐徐摇头,“但这‘红莲’一阵为祸甚烈,为师不可不破。”

“德惠,你往东南三十一步处站定。思静,你往正西十五步站定…”太虚真人拔下背后长剑,向随同众道一一吩咐,“此阵之所以大凶,全因聚集地煞戾气而成。非我几十年苦修‘太上真气’不可破除,待我剑锋刺入土中时,戾气会被剑上所附‘太上真气’逼迫,在你们所在方位宣泄而出,以你们的修为,自可化解。”众道齐声称是。

太虚真人剑上灌注无上真力,反手插入地下。剑身发出‘呜呜’轻响,众位法师脚下果然从地底渗出丝丝黑气。众人心有防备,各以精纯清修的玄门真气化解,不一刻戾气宣泄完毕。众人只觉眼前景色扭曲变动,忽而明亮,山灵水秀,更甚从前。

“恭喜师父清修玄功,更上层楼。”玄尘嘴角笑意淡淡,似乎再无心结。

“随我回去吧!”太虚真人古井般的眼波里,透出一丝难得的慈爱。

玄尘摇摇头,转身向赵正问道:“我一意置你于死地,你恨我不恨?”

赵正听这两位玄门高人对答论道,心里自有一番感悟,对这道人也生出些许尊敬。听他相问,思索片刻摇了摇头,只吐出两字:“不恨!”

“好!好!这般胸襟,也算难得了。”玄尘点了点头,“老道在此但求公子一诺,不知能否应允?”

赵正一时猜不透玄尘用意,迟疑起来。

“若公子日后执掌雄兵,横扫宇内,可否答应老道,破城不屠?”玄尘对他迟疑只作不见,依旧相问。

赵正闻言愣住,当真会有那一日么?执兵百万,横扫六合?他想起马帮屠灭代城的惨状,心里一软:“我答应!若真有那么一天,我会记起今日道长所言。”

玄尘向他躬身一礼,阖目席地而坐,口中浅浅低吟:“生平不曾清修,一意纵行红尘!得闻如是大道,一脚踏碎虚空。咄!今日足见真我……”声音渐低,终于断绝了。

“玄尘!”太虚真人见他神色有异,俯身探他鼻息,鼻尖尚有余温,只是再无呼吸。一代玄门高人,就此湮灭,魂归虚空了。

“玄尘,玄尘!你我名为师徒,实为挚友!今日你魂归太虚,重回自在,为师也替你高兴!”太虚真人口中说着高兴,声音却是大恸。玄门中人本来淡泊生死,可师徒情深,岂是淡泊二字可以抹去?

玄尘门下弟子见法师坐地羽化,放声痛哭,大多横剑自刎……太虚真人不及阻止,更增伤愁,抚着玄尘尸身,良久无语。

众人不料如此惊天奇谋,竟如此收场,神情无不黯然。

太虚真人解开何瑶与触阳穴道,又为公输烈、易安清服了玄门灵药。何瑶走近去看欧冶,昔日那个跳脱少年,面如金纸,眼见是伤重难治了……

“欧冶,欧冶。你撑着点,我带你回咸阳,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。他们要是治不好,我就一剑一个,把他们全杀了。”吕月泣不成声,低低喃语,“不,不。一定能治好的……”话音幽怨呜咽,听得人人心酸。

“姑娘不必悲伤。这位小居士身中‘七杀决’,体内五行阴阳混乱,但也不是无法可救的。”太虚真人走过来,伸手去搭欧冶脉象。

吕月闻言大喜:“真的吗?”

何瑶与一众墨客一齐跪地:“恳请真人施妙手,救救这孩子!”

“诸位墨家豪杰不必行此大礼。诸位所求老道应允,只是这‘七杀决’的内伤若要痊愈,非得前往玄门总坛不可。而且,耗时也需三年……”太虚真人摸完脉象,将欧冶手臂轻轻放回。

“三年么?”欧冶心里暗叹,“前尘旧缘,皆为虚梦。也就这样了罢。”太虚真人的话在心底萦萦绕绕。

是否有那样一人,越过岁月长河,给予你丝缕温热?

你啊,你呵!总有一日你会明白,总会知道。我有一愿,陪你走过红尘路,终老在幽谷。
在线咨询

在线客服

返回顶部
返回顶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