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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[]() 秋风萧瑟,叶落为歌。 辗转飘零,殊途几何。 此时在藏孤洞的下层,欧冶与猿老激战正酣,白虹剑锋所至,落叶纷纷盘旋而起,环绕剑气,纵横飘摆,犹如游龙出水,甚为好看。 而那猿老,更是仅凭手中的一跟木棍,片刻间便轻松化解了白虹剑锋,那飘摆在空中的落叶。被那木棍搅动,顷刻间便失了之前气势,纷纷飘落地面,以求叶落归根。 猿老这剑法着实精妙之极!欧冶心中也不由赞叹,但更让他吃惊的是,这位老人所使用的招法自己很为熟悉,大有渊源,如不是墨家内门高手,又怎能使出如此招式! 凡墨家内门弟子必修,三辩,七患,九九归一。 三辩是激辩是非善恶之口。 七患是洞察邦国安危之眼。 至于九九归一剑法,便是那非攻兼爱之心,惩恶扬善之剑! 归一剑法,向来只是口传心授,为墨家专属,尚没有外人能够习得。 而眼前这位疯疯癫癫的老人,所使用的无疑是归一剑法,这招君临天下欧冶太熟悉了,绝不会错。他仅凭一根木棍使出这招,却有如行云流水,气势非凡。 师娘何瑶当年曾以此招死战马王,现在看来,比起猿老所使用,还差了不少火候。不过这也难怪,君临天下可谓归一剑法中最难的一招,一招可拆为十三招。 其中九招皆为守招,以体现墨家功法本就善于防守,刚才猿老便是以这连环九招的破了欧冶的白虹剑气。 剩下四招是进攻的杀招,可以根据实际战斗的需要,分别从四个方向,发起出其不意的进攻,精妙无比,让对方四顾茫然,难以应付,此亦有君临四方之意。 欧冶虽然多次见师父和师娘演练过,但此招对于流畅度和随机应变要求太高,直到现在他也不敢说能够完全掌握。 眼看猿老手中的那根木棍如苍龙出洞,呼啸漫卷,已经完全化解了欧冶白虹剑的攻势,还欧冶不及变招,猿老一个转身,绕到他的身侧,刷刷两下反攻了过来。 欧冶对这招法熟悉,早有准备,白虹剑一动,锋芒顿时反转,封住猿老攻来的一侧,那白虹剑锋,反削猿老手中的木棍。 然而他的剑锋似挨上还没有挨上木棍的时候,猿老却已变招,身形一转,人随“剑”走。却是反向绕到了欧冶的身后,接连又此处两下,比欧冶想想的更快!想要转身格挡,却也是来不及了。 还好欧冶有所防备,眼看那两股劲风已到背后,不容转身,他便不再回头,手腕一翻,剑转反手,向后盲刺了两剑,以抵挡猿老的攻势。 这一下也算是兵行险着了,如不是对归一剑法中的君临天下甚为熟悉,绝不可能如此精确,。再者也是他通过这些年的历练,他的修为大进,已经今非昔比,剑法也已见神韵。这头都不回,盲刺而出的两招,精妙无比的挡住了猿老刺来的两“剑”。 只听得叮叮两声,白虹剑与那木棍撞击,发出声音犹如金石相碰。让人惊讶的是,那木棍却并未削断,只是被砍出了两道深深的豁口,若非雄劲的内力灌注其中,这个小小的木棍是绝对无法硬扛白虹之锋的。看来这为疯疯癫癫的猿老,内功却已臻化境。 欧冶心中暗自赞叹之余,略微松了一口气,因为他深知这招君临天下,一招分为十三式,其中九守四攻,现在皆已打完,而且这招耗费气力很大,估计一时间应不会再起杀招。 可就他这稍一松气,头顶人影一晃,原本在自己背后的猿老,不知怎的已经一跃而起,跳到了欧冶的面前。再看他须发生风,有如天神降临一般,于此同时已经起手一招,直奔欧冶前心!这一招可谓堂堂正正,雍容大气,丝毫不像是出手偷袭。 此时欧冶单手负剑在背后,白虹剑还没没来得及收回来,眼前这一阵疾风,正冲自己的膻中穴而来。 那膻中乃是任脉二十四穴之要冲,就算只是被木棍轻轻点一下,轻则闭气,真气不畅,重则会经脉脏腑受损,导致伤残。 情急之下,已经避无可避,他只能探出左手,一招玄阴三才夺,来了个凌空接剑。间不容发的一下抓住了刺来的木棍。 饶是欧冶内力精纯,那个细细的木棍在手中,却也觉得有千斤之中,就像一支蛮牛之角,钻的手心生疼,脚下连连后退。 俗话说,立木顶千斤,欧冶被这巨力推着,连退了七八步,那木棍终于不堪重负,当场折断为三截,这还得感谢刚才那白虹剑砍出的两个豁口。要不然,在晚一时半刻,他手中的木棍恐怕就要脱手,这要是点在膻中穴上,简直不堪设想。 猿老这出乎意料的招法,着实是让欧冶大开眼见。 猿老的这招君临天下虽然精妙无比,但却未算到手中“剑”会折断,现在失了武器,不禁大怒,长啸一声,抡双掌有扑向了欧冶。 这一下让欧冶有些为难,刚才两人兵刃相交,剑气纵横,虽然欧冶处于下风,但也算得上棋逢对手,白虹剑锋缭绕,好不快意,但现在要是让他以白虹之锋,匡扶正道之剑,去伤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,他还是于心不忍的。更何况,这个老人,还跟墨家有很深的渊源。就冲他能完整的打出一套君临天下,至少也是一地大家之上的水准,更不用说,他手中的君临天下,居然还有从来没见过的第十四着杀招!不敢想象如果他拿的是真的保剑,欧冶可能已经一招丧命了。 那猿老见欧冶退让,吼叫着步步紧逼,越打越快,只攻不守,看那架势似乎又要空手夺剑,弄得欧冶左右支绌,又不能真伤到他,连连后退,狼狈不堪,不觉已经退到那石桌石椅旁边 可就在这个时候,头顶想起了一阵窸窣之声,随后一个黑影飘然而落就如同一片巨大的芭蕉叶,一点声音都没有,正好落在那石桌之上。 欧冶急忙转身后撤,定睛观瞧,却是一只黄色的大狸花猫从天而降,懒懒的趴在那石桌上,瞪着一双大眼睛,茫然的看着欧冶和猿老。 欧冶看着这只猫的眼睛,竟然是一只是褐色的,明澈如同琥珀之光。一只是蓝色的,深邃如同临潭之渊。双瞳异色,光彩非凡,着实是罕见异常。而这只大猫看了他们一眼,又打了个哈欠,似乎还要昏昏睡去。 这黑猫跳到石桌上一搅局,无形间将欧冶,猿老分开,两人一猫呈掎角之势站着,都呆呆的站在那里。 刚刚只是跟这只猫的眼神一对,欧冶就感觉到一阵异样,头上也似乎有些眩晕,一瞬间他仿佛做了一个极快极快的梦一样,只不过梦的内容他不会记得。 黑猫又转向那猿老,那眼神,就像看以为熟悉的老友,一个久别的亲人。猿老也看着这只黑猫,竟然吃吃的笑了,就像一个孩子。 “香儿,香儿……”猿老喃喃自语着,仿佛在诉说这什么,只见他往前一纵,双手齐张,似乎是想要把这只大猫抱在怀里。只不过这只猫却尾巴一晃,身形转动,灵巧的躲开了。猿老不及收力,整个人重重的趴在石桌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 欧冶听见这响动,心念一动,这石桌本十分沉重,怎会发出这等中空的闷声,看来其中定有古怪,一念而已,那大猫已经从他脚边掠过,转眼不见踪影。此时那猿老如同发疯一般,紧紧跟了上来,而欧冶恰巧正横档在他追猫的路上。 看猿老那架势,眼都红了,嘴里哇哇暴叫,绝对称得上神挡杀神,把一腔怒火便全要发泄在欧冶身上。十指如钩,仿佛要把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撕成碎片。如一阵飓风,转眼便到了近前,欧冶几乎能闻到他嘴里那腐烂桃子的味道。 然而欧冶却一动没动,只待猿老离着自己三步,他有便飞起一脚,正踢在东南侧东南侧的巽位石墩上,那石墩竟然被欧冶一下踢得翻转,与此同时,那石桌前方的地面,当时就出现一个不小的石头陷坑,刚刚好将经过那里的猿老翻了进去。 随着地下塌陷,那沉重的石桌也变得头重脚轻,当即倒转,反扣在那陷坑上,像个井盖,扣的严丝合缝。 原来欧冶从刚才,就已发现这石桌下是中空的,肯定是有陷坑机关的,而总机关的所在,就在东南的巽位石凳。欧冶之所以这么肯定,因为这也是《匠心》中提到的机关设置,称为翻龙伏虎桌。一旦被这沉重的石桌扣住,如非龙虎之力,断难逃出生天。 欧冶看到石桌盖住,那猿老疯狂的怪叫声也渐小,这才松了口气,转身拱手道:“晚辈多有得罪,还请……” 可就在这个请字还没说完,耳听得一声巨响,那石桌从中裂开,小半片桌面凌空飞起,他连忙缩头躲闪,堪堪躲开,那半片是桌贴着头皮飞过。 欧冶不禁大惊,这个猿老还真是天生神力,这一脚下去,居然将沉重的石桌踢碎,这需要多大的力量,简直非人力所能及也。 耳边又传来了猿老叫骂声,但是不像原来那么洪亮了,还夹杂这因疼痛而吸气的声音,看来猿老刚才倾尽全力踢出的这一脚,搞得自己也受伤了。 那只黄色的狸花猫此时去而复返,奔向猿老所在的那个陷坑,一边悲鸣,一边扭头瞪着欧冶,眼神跟它一接,欧冶又觉的头皮有些发紧,这只猫还真是邪门! 此时的欧冶,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,这次藏山之行,碰见的诡异之事实在太多了,由不得他不心惊。他摸摸怀中的钜子令还在,便长出了一口气,不敢在此停留了,赶紧往回走。 临行他还不忘回头看看,却已是看不到那只大黄狸花猫了,也听不到那猿老的叫唤声。 匆匆回到山村,小木匠范喜招待欧冶用饭,山野之间,虽没有丰盛的菜肴,但山中野味也足以让人垂涎。 不过欧冶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,胡乱吃了两口,就回屋躺下了。他的人回来了,心此时还在那苍翠掩映的藏孤洞中,那个猿老究竟是谁?还有跟他一起的那只大猫,又有什么古怪? 入夜时分,他依旧摩挲钜子令陷入了沉思,却发现那钜子令表面上那层黑灰焦炭,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除去,所以钜子令这三个字,只能用手摸到,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片焦黑模糊。 钜子蒙尘,难道钜子令也有所感应?也许只有去问他的主人才能得到一丝答案。 天色将明未明,欧冶便辞别范喜,推着他那小车踏上前路,虽然前路在何方,他也并不明了。 走上蜿蜒的山路,范喜跟着他送出了很远,欧冶告诉他,以后有缘还会再见,他才依依不舍的停下的脚步。 山路崎岖,欧冶推着小车只能走相对平坦之路,这样一来走的就更慢了,但他心中隐隐感觉,自己还有个地方没有去,这次行程远没结束。 头脑里这样想着,脚下的路便走的纷乱,眼看已经不是来时之路,前方赫然一片山间乱葬坑,无主的墓葬,覆盖着薄薄的土,勉强让尸骨不至于露在外面。前面应该是没有路了。 欧冶皱了皱眉,转身正欲回转,眼角余光却黄光一闪,转瞬即逝,在看,正是那只硕大的黄色狸花猫,它从树上一跃而下,迅猛异常,嘴里还吊着一只个头不小的蛇,也许这便是它的早餐了。 看那大猫一跃进入了乱葬坑方向,在向前看,似曾相识,原来这里便是通往藏孤洞,看来自己随心而行,竟然殊途同归,又来到了这藏孤洞的附近。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去,见那大猫突然站住不动了,就跟被钉子定在哪里一样,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声,似乎碰见了很恐怖的东西。 欧冶也连忙躲在一处坟包之后,偷偷观看,因为自古以来,在这乱葬荒坟周围,往往会又异乎寻常的东西,不得不防。 再看时,却是一群狸子将那大猫包围了。其中一只狸子个头硕大,摇头摆尾,似乎十分神气。欧冶听师父说过,狸子是一种很邪门的动物,曾传说它们居于坟地,寻找死者精魄,金石丹药,以求通灵成妖,甚至有人说,有些修炼多年的狸子,甚至可以使用圆光术,只要视其双眼,就会被其夺取魂魄,然后就浑浑噩噩,形如死人一般。 想到这里,欧冶不由在身后摸索墨家机弩,如有可能,远远的就毙掉这些为祸人间的家伙。 那只大猫仿佛已经中招了,竟然一动不动,半晌,它松开毒蛇,咕咚一声躺在地上,四脚朝天,只是喘着粗气。围上来的几只小狸子早已经按捺不住,一拥而上,先将那只肥美的菜花蛇撕碎美美的吃了起来。 而那只大个的狸子却并没有被现成美食所吸引,却一步一步的逼近这只狸花猫,狸子和猫是死敌,如果可能,相互都会致对方于死地的。这大猫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,眼看命在旦夕。欧冶不由紧张起来,虽是一面之缘,但猫又不曾害人,所以欧冶也不希望这灵兽如此惨死,于是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短弩。 可就在这转瞬之间,局势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变化。 就在那老狸子走到大猫近前的时候,突然大猫一个翻身起来,就跟它面对面,眼中精光爆射,那种气势和神采简直堪比林中猛虎!那狸子还没等后退逃走,只见那大猫低啸一声,却如强风过岗,惊得众多狸子五脏剧裂,瘫软在地。 欧冶也是心中一惊,曾听太虚真人说过,圆光术为妖祟之术,一般功法不好破解,除了偷袭,还有一种叫做五行霹雳纳音可解,只不过以太虚真人只见识,都只是听说,未曾一见。 眼看的这只狸花猫肯定没人给传授过此绝学,但啸于山林的本能,依旧然让它轻松破解狸子的妖法,看来天下武功,虽然庞杂繁复,但修炼之道却也是殊途归一。 很快那大猫已经消灭了所有狸子,轻松自如,看来大猫刚才佯装中招,只是为了待他们聚拢然后一网打尽。 在看那狸花猫已经转身叼起那只最大的狸子,反身上山,而这崖壁之上,正是那藏孤洞下层的所在,欧冶顾不得那辆小推车,运用轻功身法,紧紧跟上。 待他爬上藏孤洞,远远看却不见那大猫和疯老头的踪影,他小心翼翼凑近那石桌陷阱,见那石桌缺着一块,那大猫已经跃入坑中,猿老盘腿坐在地上,腿上还有血迹,但已经包扎好了。那狸子扔在旁边,看来这是那大猫给他带来的食物,猿老用手摩挲这大猫,身上戾气全无,眼神里充满了怜爱。 “前辈……”欧冶小心翼翼的说。 “小子,你又回来了。”猿老并没有抬头,却已经知道来的就是他了,而且他现在的举止嗓音,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,上次欧冶见到的他,要不是疯疯癫癫,言语不清,要不是声音嘶哑,充满戾气。而这次的他,声音虽然洪亮,但是很低沉,宛若寒潭之水,山脊之冰。 “见过前辈,之前多有得罪,实属迫不得已,还望前辈海涵。”欧冶连忙拱手施礼:“您的腿,不要紧吧。” “不怪你,是我自己的过。”猿老摆摆手,依旧没有抬头。 沉默半晌,欧冶深吸了一口气,从怀中掏出焦黑的钜子令:“晚辈有一事不明,特来请教,您可认识此物。” 之间猿老眼光一闪,转瞬即逝,却依旧低下头,嘴里小声说了句:“拿走,我不想看。” “此物对我墨家极为重要。”欧冶有点着急:“前日观前辈剑法武功,与我墨家颇有渊源,还恳请前辈赐教!” 又是一阵沉默,又伴随着一阵苦笑。 “小子,我看你使用的也是归一剑法,你又是何人?” “在下墨家欧冶,赵墨大家阮敖之徒,此行,便是特来寻找钜子令……” “哈哈哈哈,钜子令?钜子令!天下还有钜子令么?钜子早就死了,钜子令也死了……”猿老突然一阵大笑,但在那笑声中满是悲愤。 欧冶看他的样子,心里也是猜出了几分:“还敢问前辈您是?” “明知故问,你心里早有答案,又何必多问。”猿老说:“你手中的白虹剑,就曾是我的佩剑。” “一曲秋风萧瑟尽,岁月不歇满怀殇……曲歇,那个名字曾经属于我。” 虽然欧冶心中早有思量,但到眼前的老人真的报出曲歇之名,他还是感觉有些震惊,毕竟江湖险恶,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。 “前辈还请恕罪,听弟子一言。”欧冶说:“我曾听闻家师言讲,当日邯郸大战,钜子所率八千墨客,尽皆捐躯,无一生还,不知……” “他说的不错,死了,全死了,我也死了,已经记不起如何来到这里,现在的我,一个躯壳而已。猿老冷冷的说:“不过阮敖这孩子,不管才智还是武功都是不错的,历经时日,能成为一代大师,昨日一战,我看你武功不弱,想必阮敖在你身上没有少下心血。” 说到这里似乎触动了他内心遥远的回忆,老人又叹了口气道:阮敖哪儿都好,就是心念太重,心念重的人,往往活得很累,我之前也说过他,放下一些不必要的执着,人生苦短,如蝼蛄不知春秋,不要为了那遥不可及的理想,而押上整个人生,但他总是口头应承,心里还是那样,唉……” “他跟何瑶,本早就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,可两个人偏偏都是一个脾气,别看平常聪明异常,但到这一些真事儿上,却像一个闷葫芦,让我这个当师父的都看着着急。”猿老回忆起这些往事,就像在说自己的孩子,嘴角竟然有了一丝笑意。 欧冶听他说到师娘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,但又忍不住想多问两句,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:没想到您还这么了解我师娘。 “师娘?哈哈,好,这个称呼好!有意思,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么?”猿老笑着问道,看得出他很开心,要不然也不会说这么多。 “嗯。”欧冶强忍住自己的情绪:“在,在一起了,以后,都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。 不过猿老并没有注意到,只是自顾自的说:“何瑶也是个苦命的孩子,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半个同乡,我本楚人,早年游历四方,她是我一次游历云梦泽,捡到来的一个孤儿,不知她讲过没有,这孩子本为南蛮异族,不知为何跟家人离散,我看到她的时候,她是那么瘦小,蜷缩在污泥中,手上还紧紧的握着两个菱角,都快饿死了也舍不得吃,真可怜……后来相处日久才发现她资质极高,又心地善良,且嫉恶如仇。于是便收她为入室弟子,加以指点,以后你也要朝她多学……” 猿老的声音很大,却没注意到,眼泪已经在欧冶的眼眶中打转。 只听见哐当一声,欧冶已经掀开那半截石桌,跳入那坑中,双膝跪倒:“弟子欧冶,在这给师爷磕头了,您老……”欧冶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。 曲歇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,心中头是五味杂陈。 祖孙相认,自是无话不谈。 “还请师爷出山,重回墨家主持大局。”思量了许久,欧冶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请求,但他还是没敢说师父师娘已经不在了,他看得出,师爷虽然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,其实心绪不稳,怕再刺激到他,于是只说来请他回去,以后的事在慢慢道来。 “唉!”曲歇长叹一声:“谈何容易,那句话说得对,天下依旧是当年纷争之天下,而墨家已经不是当年之墨家了,早就不是了,这一切都怨我。如果不是我,那么多优秀的弟子就不会惨死,如果不是我,现在的墨家也不会是这个样子,都怨曲歇,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,拿着一块蒙尘的钜子令,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,算了,算了……” 说到此处,曲歇不由黯然神伤。 欧冶看到他的样子,心中也是一阵隐痛,他能够感受师爷的感受,如果换成自己,恐怕也难以承受如此打击吧。 不过他仍然把胸脯一挺,朗声说道:“师爷所言不虚,但欧冶并不完全赞同。” “你说说看。”曲歇盯着欧冶道。 ”我墨家宗旨,当匡扶天道为己任。岂可因一时失意而妄自菲薄呢,祖师墨翟曾说过……“ 你为墨家弟子,想必熟读《非攻》吧,曲歇打断了他说。 欧冶点点头。 《非攻》中说得好,杀一人,罪即当死,杀十人百人则更是罪孽深重,而杀的千人万人呢,这些人屠却高居庙堂,高官厚禄,却是为何?天道又何在? 自我以下八千弟子,还有我的香儿,都殁于这荒山之内,黄泉路上无老幼,只是将那无尽的悔恨留给了依旧苟活的人,可这些人的牺牲又成就了什么?成就了赵国?成就了邯郸?还是成就了义薄云天的信陵君?哼,都不是,都不是…… 曲歇摇着头,充满了悲愤。 现在的赵国也不也是权臣当道,邯郸城夜夜歌舞笙箫。那些当年奋战牺牲的英灵,早已被遗忘。当年的故事已无人传唱,取而代之的是歌颂某些富可敌国的权贵,或是传唱某个颇有容貌的戏子,不过如此。时至今日,温柔乡里的人们早忘记了他们的大恩人信陵君,更不要那些枉死的墨家子弟们,和那些默默无闻的人了。 这就是我们牺牲所换来的,那清平的世界,那所谓的正道…… 只有秦国,还是那个虎狼之秦,东方六国,依旧还是积弱之邦。维持天下平衡的基石,早已经被打破,可笑各国王侯,竞相以地事秦以换得片刻安寝……唉,现在想想,我真为那八千弟子感到不值,也越发的恨,恨我自己……曲歇说到这里,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来。 听了曲歇的这番话,欧冶也陷入了沉默,师爷说的没错,世间之事诚然如此,但当年那轰轰烈烈的牺牲,难道就的真的像师爷所说的那样?不过看得出,师爷他虽然隐居在此,可消息并不闭塞,还会从那乡间酒楼茶肆,搜罗说书人之人和行旅商客讲讲各种传闻。可谓身在草莽,心忧天下。 由此也足以可见,师爷之心并没有完全成为死灰,如果他真的想跟他的过去诀别,不想再回忆当年,又何必去搜罗近年列国的消息。他大可以像那些山村野叟一样,一辈子不再出门,伴随着鸡犬之声度过余年,自此与武林和朝堂之事情老死不相往来。 不过,如果天下大争一起,定会遍及九州,到时就没有清净之乡,也不再会有鸡犬之声相闻。想想那藏孤洞不远处的乱葬岗,如此偏僻之所,也留下了那深深的战争伤疤。数月前,在灵渊,他曾在师娘面前立下重誓,又岂能忘怀?想到这里,欧冶不由心潮澎湃,拱手回话。 师爷您说的,诚然都是事实,但要说墨家弟子枉自牺牲,弟子并不认同!天下不可确定之事太多,岂可以一时一地度之?如那大河奔流,九曲黄沙,无不削山砺石开辟险径,方得一朝入海。就沿途间再多的大山阻隔,或是深潭险境,大河奔流之心不减,纵然遇得歧路,河流被切成几段,亦会殊途同心,奋勇向前,最终一起磅礴向前,终获归途……欧冶侃侃而谈,这三年他学的很多玄门道理,结合自己的内心的想法,一股脑的倒了出来。 曲歇听罢点了点头:“好小子,果然有见识,阮敖收了个好徒弟,你有资格能这白虹剑。” 欧冶见师爷肯定自己,眼中也闪出了点点亮光,声音也提高了不少。 “所谓天道何在,弟子年轻浅陋,见识短薄,但弟子坚信,天道自在人心,世事皆在人为!” “昔者信陵君窃符救赵,联我墨家与天下豪杰,共战秦军于邯郸城下,难道位的是一己私利么,虽得各方相助,但强弱依旧悬殊,最终能够击退暴秦,全在众人内心的信念!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但是得那秦国的虎狼之师,十数年来亦不敢挥师东向,试想如果当年,当时如果所有人都畏缩不前,作壁上观,那这邯郸早已经成了一片焦土,天下也早已满目疮痍!秦半两会代替布币齐刀,击缶之声代会替琴瑟管弦之乐,正因为这一战,才保全了国家,更保全了人心!如此看,此战的所有人,都是英雄,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,早已叫不上名字。” “英雄?”曲歇苦笑了一声:“小子,你说英雄,你可知这两字的代价是什么,那可是人鬼殊途!你可知,鬼哭之声都在我耳边回响,十几年来,从未中断,难啊,太难了…… 曲歇说着,用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头,拼命的摇晃着,转眼已是老泪纵横。 欧冶看在眼里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那唤作阿香的大猫,也悲鸣着跳过来,轻轻的蹭在老人的腿,安慰着他…… 此时一阵风起,天色渐暗,天色已黑,此时的欧冶呆呆的站在藏孤洞口,默默的盖上那石桌盖子,这是师爷曲歇吩咐他做的,一入夜他就赶欧冶出来,并且再三要求在洞口盖上盖子。 因为师爷说,在他的体内,有一个恶鬼,那是战场上枉死的冤魂所化,入夜就有可能占据他的身体,时时刻刻折磨着他。还好他体内还有一个猿老,帮他一起防御这个厉鬼,所以他曲歇才没有被厉鬼掐死…… 还说上次碰见的时候,一开始夺剑的是猿老,而后来狂野暴躁的则就是那个恶鬼。他怕自己入夜后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,第二天早上被那个恶鬼控制身体,伤害到自己的徒孙。 欧冶的内心自然不信这恶鬼作祟的说法,如果说战场冤魂,能够化成索命恶鬼,那么也不应该找他曲歇,秦国的武安君白起,左庶长王龁,才是他们真正应该去索命的目标。 他在玄门典籍中曾看到过,这种症状乃是罕见的离魂症,三魂七魄分离,现在的曲歇,勉强操控着自己的一魂三魄,剩余的则是那个猿老和所谓的恶鬼。这多半是因为他悲愤过度,自我折磨放逐所致。此病症并无特定的金石丹药所能医治,心病需得心药医。 想到这里,他不由又透过那洞口的缝隙看一看,只见那只唤作阿香的大猫跟师爷曲歇挤在一起,还打还发出轻轻的呼噜,师爷却是似睡非睡,用他那满是青筋的手,轻轻抚摸着它,嘴里还在喃喃的念着那个名字,阿香。 阿香,那本是他女儿的名字,现在邯郸城外坟冢无数,却没有能够凭吊纪念她的地方。 风,更大了,一抹愁云将星月之光挡在身后…… 时日匆匆,北风渐浓, 暮秋沉沉,不闻惊鸿。 不知不觉,欧冶在此已经盘桓数月有余,曲歇的腿伤本就不重,加之自身内力深厚,早就痊愈了,至于那离魂之症,欧冶也自是成竹在胸。因为这些天通过观察那个“恶鬼”的行为,并非怙恶不悛,不可教化,他也有自身的弱点,就是一旦看到大猫阿香,跟它眼神对视,整个人便都柔和了下来,升起一丝怜爱。 欧冶便接着这个机会,尝试跟他交谈,果然如他所想,爱到极致,便是无尽之恨,这个所谓的恶鬼,最初只不过是个无法接受丧女之痛的父亲……随着跟他渐渐熟悉,欧冶慢慢能够尝试说服他,两人甚至还一起争论交谈,他们争论最多的,就是非攻中的善恶之辩。欧冶也是借着这种方式,让他宣泄一下内心的愤懑,果然效果不错。 至于那个猿老,一旦出现在曲歇身体中,整个人就疯疯癫癫的,但是并不狂躁。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摆弄机关,他心灵手巧,手上功夫又足,很快就瞄上了欧冶车里拉的那些机关宝贝,他倒也不客气,统统拆掉重组,最后只是组成了个小小的箱子。 这个小箱子可不简单,每一面都是一个九宫格,意为九九归一,化繁为简,《匠心》上曾说过这种机关箱,但是缺乏具体记载,只有一个简陋的插图,猿老竟然可以凭自己的一双巧手制作完成,可见天分之高! 而师爷曲歇也没有闲着,资质如此之高的徒孙,他自然也不能等闲视之。即便心如死灰,那团死灰之心也是火热的,欧冶作为那火种,点燃他,足够了。 “你的剑法练得好像不是很对,你是不是只修习了最基础的前二十七招?”曲歇问。 “回师爷,弟子入门尚浅,按照成规……”欧冶恭恭敬敬的回答。 “成规!成规早就该改改了,我给你连一套让你看看。”曲歇打断了欧冶的话,拔出欧冶腰间的白虹剑,当即练了起来,他一招一式练得都很慢,力图让欧冶看清。 欧冶不由瞪大了眼睛,看了半晌,才说:“您,您这跟我练得归一剑法二十七式差不多啊?” “没错,是差不多,甚至有人说,墨家剑法本来就只有二十七式。”曲歇收招定势,慢慢道来。 曲歇刚才练得这归一剑法五十四式,不过是从前二十七式中脱胎而来,每一招都还叫原来的名字,只不过,加了后招,或攻或守,或出其不意,或大气稳重。这些招法更看重临场应战,多为可意会不可言传,如果单单看练习,却是与那前二十七式差距不大。 欧冶突然想起了最初那日,师爷使出的那招君临天下,就有未记载的第十四式,于是连忙请教奥妙。 曲歇哈哈大笑:“好小子,你还记着那!我先问你,君临天下一招的最精妙之处何在?” 欧冶沉思片刻:“我以为,是稳住防守后那四招反击。” 曲歇摇摇头:“我在你这个年纪,也这么认为,后来才悟道。凡兵者,以正合,以奇胜,最精妙,是那出其不意,而又堂堂正正的一招。” “君临天下,九招守式,象征着九州稳固,四招攻式,象征着四方攻伐,唯有最后一式,当九州四相都完备,方可君临天下,方为九五之尊。所以前面不过都是铺垫,只有那第十四式,那堂堂正正的一剑,才是关键的杀招!下面我便带你演练!” 随即他又给他演示了飞临潭水,前招还是一模一样,只不过一击不中之后,他用那灌注白虹剑的白虹剑劈向地面,顿时那片地面犹如水波荡漾。剑气纵横在泥土中,居然跟纵横在水中一样! “飞临潭水,你为什么不能把这地面当做潭水呢?”曲歇笑着说:“以内力灌注剑气入地,四下游走,伤敌于无形,只不过你现在内力伤浅,用这招也不一定能发挥多大威力,来,再看下一招……” 这一套演练下来,让欧冶大开眼界,没想到自己手中平平无奇的归一剑法,到了师爷的手中,这五十四招归一剑法,居然如此变化无穷,他顿生醍醐灌顶之感。不由心生遐想,那如果是八十一招归一剑法,那该会有何等神韵! 看着欧冶痴痴的样子,曲歇哈哈一笑,你肯定是在琢磨归一剑法的最后二十七招吧。 欧冶点了点头:“不过我听说,完整的八十一招归一剑法,历代只有钜子才能修习,弟子不敢奢求。 曲歇沉吟半晌:“无妨,天下之势已变,成规亦不需墨守。只可惜这最后二十七招,的确是一个谜,就连我师父都没有习得,经过那次浩劫,这部分剑招早已失传了。” 欧冶也不由一惊,想到师父曾经说过,第四代钜子田襄曾临危受命,其中细节缘由,早已不为人知,但墨家经此一劫,典籍遗散,元气大伤,曲歇所说的应该就是那次浩劫。 “真是太可惜了,从此再也看不到完整的归一剑法了。”欧冶叹息道 “也未必。”曲歇话锋一转:“你之前也说过,事在人为,说的很好。墨家祖师当年初创归一之时,也没有人传授给他具体心法和招式。” 欧冶似有所悟,但凭自己的才智见解又怎能跟祖师争辉呢。 “那钜子令背后,曾浮现生涩难懂之古篆,据说还能根据持有者的不同有所改变,但当年我持有此令之时,背后空无一字,也许是我与之无缘吧……”曲歇长叹了一口气。 那一夜,这爷孙俩睡得都很晚,因为明天早上,欧冶就要踏上新的征程了,重整墨家,匡扶天下,任重道远! 钜子令为何会蒙尘,变成焦炭的颜色,曲歇也说不清,只是告诉欧冶,这不是真正的钜子令,就好比我不是真正的我一样,你明白了吧,拿着它,去它曾经失去灵魂的地方,把他再找回来! 夜里,他们做了一个几乎非常类似的梦,然而梦的结果,却是大不相同。 曲歇没有一夜不梦见那次大战,尤其是看到欧冶打点行装,意气奋发的样子,他更是想起当年,八千墨客,被数倍于几的秦军所困,慷慨赴死,自此人鬼殊途,苍天泣血,思之断肠。曲歇在梦中依旧呼唤着那些熟悉的名字,然而回应他的,只有眼角的一滴冷泪和大猫阿香的悲鸣。 欧冶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,百尺高城,却是岌岌可危,一场奋战,血沃疆场,终得一胜,勉强喘息。再回看城下,却是冷的彻骨,此时凛冬已至,雪花一片片飘落,仔细看时,却是点点黑雪,曝于城下,绵延百里。 欧冶分不清那究竟是黑雪,还是那密密麻麻穿着黑衣的敌军,他耳边始终回响着一句话:天道苍苍,与君异路殊途! 其中深意又有几何? 天亮了,昨夜果然一场大雪。欧冶辞别师爷,踏雪而行,身后还跟着那只大猫阿香,他跟欧冶有缘,师爷便忍痛割爱,让它跟着欧冶走了,此猫绝非凡品,身上所蕴含很多秘密,连曲歇都无法说得清。 “该走的都走吧。”曲歇说:“就让我的阿香,代替我去吧,保重。” 说完他转身又睡去了,顿时鼾声如雷,但他眯着的眼睛,一直目送欧冶走出去很远,很远。直到那一人一猫完全消失在雪地上,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,他却还在呆呆的看着,看着,那眼光仿佛要看穿千里之外。 话说那千里之外的秦都咸阳,亦被大雪所覆盖,肃杀之气更浓。 吕月站在万金堂的大门外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,这几天来,她一有空就会在此等候,点点飞雪在她那白色的狐裘之上,竟然显现出不一样的颜色,那雪不在洁白无瑕,甚至像灰尘一样有些发黑。 吕月心中一紧,雪本为至洁之物,最为通透无瑕,除非天道有异,战火燃尽九州,否则不会有此异状,等她定睛观看,那黑雪已经不见踪影,天渐渐放晴,但是更冷了,吕月感觉自己裹着的不是狐裘,而是一团白雪,一团无法融化的雪,冷的透骨! “触阳师父,你终于回来了,他,有消息了么。”吕月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。三年多了,她无时无刻不在等他,而他又在哪里呢? “小姐恕罪,属下还是晚去了一步。”触阳叹口气说:“当日属下已经追踪到白马庄,只可惜等到了之后,那里已经人去庄空,只有些受伤和死去的江湖草莽,却不见云霄仙子和欧冶的踪迹,之后多次探访,亦没有头绪。不过小姐你放心,就凭这他们那点微末的道行,肯定拦住不云霄仙子和欧冶。” “你也不用宽慰我。”吕月说:“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,当日阮敖何等英雄,尚且丧于绿孤之下,更何况他徒弟,这都好几个月了,一点消息都没有,我能不着急么?触师父,咱们之前不是这样的,当年我跟您在木门学习之时,咱木门不是号称天下开花散叶,只要木叶飘落之地,皆有我木门的脉络,我们木门近年,难道真的像那些市井小民传说的那般,已经早成了枯木一具?” 吕月说着说着又有点激动,但触阳深知她的秉性,自己一点也不生气,只是淡淡的说:“小姐,你这两年来一直在蜀中和咸阳两地奔波,有些事你恐怕还不清楚,我现在已经不再是木门的门主,确是徒有虚名之枯木,花叶早已散尽又何谈木叶遍及天下, 触门主之前可没有听你说过,此事涉及诸般缘由,与小姐提起,自是有其原因,小姐勿需多问,也莫要再管了。 吕月也是一时无语,一别三年,从欧冶求医与玄门,吕月便返回咸阳,为与父亲分忧时常往返于,巴蜀之间,前路难行,栈道崎岖,直通天际,往返一次就得虚耗大半年时光,不过,也许只有在这种忙碌中,才能让她忘却一丝忧丝吧,不过一入夜,她还忍不住铺平锦帛,连连修书,目的地只有一个,那就是玄门九宫! 前路多艰,吕月一直在有意的磨练自己,她希望走完这弯弯曲曲的山路,那连绵不绝的木质栈道,之后的某一天,当她回到咸阳,他也许就在眼前,不过希望以此又一次的落空了。让她有些不愿意再等了。 人生哪经得起韶华飞度,青春年少又有几个三年! 这段时间她父亲吕不韦,忙于朝政,难得一见。吕月此次回咸阳已经半月,却未得见父亲一面,因为自数月前,秦庄襄王,壮年而逝,享年三十五岁。 吕不韦便以相国之职,总揽朝政,事务颇为繁忙,既要照顾元老勋旧,又要考虑王室体面,同时又要兼顾东方六国的异动,以纵横捭阖,立于不败之地。这每一桩每一件事情,都极难处置,所以吕不韦几乎衣不解带忙着各项事务,在宫中根本就走不开。 他走不开,我可以亲自去! 吕月又换上那一身男装,铜镜中的自己英姿飒爽,遥想当年第一次穿上这身男装,却是数年之前,当时是为了去代郡……而此时她穿上了这身男装,却是为了什么呢,吕月苦笑了一声, 紧走几步,前面便是宫门。 咸阳宫,自孝公从栎阳迁居咸阳,至此以为五代百余年了,宫殿年年扩建,亭台高耸,已有包举宇内之气势,通道宽阔平直,足以彰显兵吞八荒之雄心。吕月慢慢走上那高高的一百零八级台阶,来到大殿。 “我要参见相国大人。”吕月递上自己的腰牌。 “相国大人暂不见客,实在抱歉。”看门的卫士认得吕月,毕恭毕敬的说道:“今天是君上的继位大典,相国吩咐,让少主留下一起参加。请偏殿更衣……” 吕月叹了口气,只得跟随宫女,转身前往偏殿。 秦国宫殿昭昭,飞檐流拱,通道犹如长桥卧波,抱地势而勾心斗角。不过这要是跟宫中之人勾心斗角比起来,恐怕也是小巫见大巫了。 吕月平时很少进宫,她并不喜欢这个地方,但就是这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,成千山王的女孩却都朝思暮想想要进来。正所谓,楚王好细腰,宫中皆饿死。大王的一举一动,他一个微小的喜好,有时候可能就决定的就是普通人的生死, 自然吕月不是普通人,哪怕他的父亲不是吕不韦,她即便生于平民家庭,也有一颗不寻常的心。 迎面走来一对宫女,簇拥着一个浑身盛装的少女,手持一大氅迎面而来,吕月抬头一望,目光交汇,看到那个少女正在朝自己微笑,都快认不得了,那不是别人,正是韩冰,欧冶的那个小师妹,阮敖的小徒弟。 吕月不由感慨,最近这些年,韩冰捡的越来越少,每次相见,最多寒暄几句,相互点头致意,犹如路人。 但这次她能看得出的,韩冰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,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,吕乐他只是打了个招呼,欲言又止,只是匆匆而去,吕乐也报之以微笑,一面匆匆,也许我们本就是路人吧。 不过话又说回来,人生在世,谁和谁不过都是路人,不管走的什么路,百年之后最终也是殊途同归,也许只有到那时,才能有时间躺在地下说说话吧。 不过韩冰脸上的那种笑意,绝对是是发自内心的。 他他手里拿着大氅,是自己一针一线耗费年余的时间,替赵正缝制的,现在他正赶往大殿,今天是个大日子,他要把他这一年多的心血奉献给赵正,不,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他,那种期盼之情溢于言表,满脸笑意的韩冰,此时正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他和他的未来。 随后她便将那大氅披在他身上,他笑了,近日一直愁眉不展的脸上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,像极了刚认识他的时的样子,笑的那么开心,笑的那么烂漫。 他转过身,慢慢的扶住了她的肩膀:天道昭彰,日月可鉴,有生之年,必不负卿! 韩冰笑了,笑的是那么宠溺,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大概便是此时把。 赵正,我相信你……韩冰说。 这不再是我的名字了,今天过后,就不要再叫了,这是曾经早该舍弃的名字,他表情严肃的说。 “不过只要你愿意,你可以随便叫。”他又说道。紧接着,韩冰感觉自己额角一热,那是他的唇的温度,在着凛凛寒冬中,这一丝温暖足以融化任何坚冰。她目送着披着大氅的他,一步步走上大殿,走上他人生的巅峰。 当然目送他走上台阶的人很多,两旁都是参加登基大典的群臣和贵妇,寒风中不少人冻得发抖。 大秦立国,尊崇水德,以玄色为尊。凛冬之时万物萧杀,却是祖先呢中的即位登基之时,可能也是老秦出自苦寒之地,借此告诫后人,居安思危,莫失本分吧。 赵正此时已经走上了大殿。吕不韦立于阶前,朗声诵读: 自孝公先入咸阳百二十年年,我大秦东出函谷,南取巴蜀,西至昆仑,东及定陶,开疆拓土数千里,东方六国无不缄口,称臣以求自保。盖承蒙先祖之庇佑也! 庇佑我大秦,蒸蒸日上,明君辈出! 先主不幸崩殂,国之大丧,幸有公子正,天资聪慧,品行敦厚,自此受命于天,即君上之位…… 两侧众臣无不欢呼雀跃。吕不韦拿出象征权利的玉玺,递给公子正。 只见他结果玉玺,转身跪拜大秦列祖列宗。 “列祖列宗在上,我嬴政,定当承先祖遗志,以统宇内为己任,寒冬已至,飞雪千里,一如我大秦席卷天下之势!还望祖先多多庇佑……” 说完他站起身来,接受众臣们的跪拜。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那个在代郡流浪的少年。 从今以后他也再不是秦国王室的弃子。 从今以后他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他了。 当然也不会有人再叫起那个名字。 虽然那两个字,早已铭刻在他的心头,铭刻在很多人的心头。 众人跪拜之时,只有两个人例外,原地站在那里,不动如山。一个是仲父吕不韦,先王遗命,以父礼待之,统揽全局,他自然可以立而不跪。 还有一个头戴金银面具的怪人,他矗立在那里,既没有穿官服,也没有佩戴甲胄,只是一身劲装,但气势却着实不凡,透过那面罩隐隐能能看到他那深邃的眼睛,冷的可怕。 这个人吕月好像见过,但她却一时想不起来,还不敢确定他的身份,他带着镶金错银的伏羲面罩,伏羲乃是上古五大神之一,这种配饰,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敢带,除非他是,那站在权利顶峰的人! 不过在这种场合立而不跪的的,无疑都是站在权力顶峰的人!这个人,究竟是谁呢?面罩下,又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呢? 再看赵正,正在微笑着对群臣挥手致意,吕月第一次感到他身上的王者之气,但又是第一次感到了无比的陌生。 曾经吕月静静的难着他,回想起当年朋友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,江湖虽多有艰险,马背放歌,寄情山水,同生共死,朋友们的却是离得最近的时候。现在呢,三年多了,身边的一切,所有人好像早已悄悄的改变了,不变的,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夜空,照亮素白银妆! 人生的路啊,真让人难以捉摸。只道迷途同心,奈何不知不觉,你我早已殊途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