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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战国兵器谱》第18章 波谲

2021-6-29 10:57| 发布者: 182*****592| 查看: 202|

摘要: 01黑云翻墨,漫卷城头,云中霞光未肯尽褪,翻鳞越云如行浪中。越是如此云诡波谲,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翻云覆雨,造化乾坤。千面神抬眼四望,猎猎晚风展动旌旗,锵锵军士齐整浩荡。天将助我,大业必成!一个声音在心中 ...


01
黑云翻墨,漫卷城头,云中霞光未肯尽褪,翻鳞越云如行浪中。

越是如此云诡波谲,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翻云覆雨,造化乾坤。

千面神抬眼四望,猎猎晚风展动旌旗,锵锵军士齐整浩荡。

天将助我,大业必成!一个声音在心中咆哮。但他面上仍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。不,金银面具上从来无悲无喜,千面变化只在这一面之下。

千面神招手吩咐侍从,去唤白肃近前。

“请堂主示下。” 片刻间白肃已策马来到车驾侧旁。

“你过来。”千面神示意他再靠近一些,待到白肃俯首垂肩于车侧,便一阵耳语交代。

白肃领命而去,金银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,金者肃杀,金门门主白肃一惯是他最好用的利刃,最一往无前的死士,最有令必达的属下。

“万金堂主,奉令勤王。四方来归,大道显扬。”

不过片刻,整齐的呼声像潮水一样漫过长长的队伍,到达千面神的耳中。白肃的差事办得不错,这几句朗朗上口,颇显恩威。多年来万金堂虽未刻意韬光,却也从不曾如此张扬,偶尔放肆一回,竟令人如此心怀大畅,只是,千面神略蹙了蹙眉,此时万金堂众分散各地,又有触阳等人被吕不韦掌握,纵然他已尽起金、水、土三门心腹精锐,仓促之间也难以显扬滔天威势。

正在此时,水门门主易安清快马追了上来。

她略舒一口气,便道:“禀堂主,秦王特赐一千军士,护送堂主前往河西。”

千面神微微转头一看,队尾如长蛇一般绵延开去。区区千人虽算不得重兵,但此刻无疑如雪中送炭一般,足以大壮万金堂声势。嬴政这小子,年纪轻轻便通晓人心,竟能直中他一腔心事。当然,他心下了然,这千人也并非没有监视并鞭策之意,那无端吩咐的“河西”二字,更是摆明了提醒万金堂,勿忘为王扫清江湖势力的最终目的——河西是嫪毐的封地。

强者恒强,千面神不免心下暗赞,如今虎狼当道之世,正是这小子的天地。

他眼角余光一瞥,易安清仍在车旁随侍。

“还有何事?”

“堂主,”易安清抿唇一笑,“属下来时路上,倒寻思得一计。”

“哦,”千面神饶有兴致地伸手,接过易安清递来的一块绢布。待展开来,布上赫然现出两个大字——“弄潮”。

千面神会心一笑,水门素称多智,易安清果然能得他几分真传。他立时取出小小一枚信令,吩咐道:“去找白肃,让他遵你号令。”

易安清的实策共分三条,一则广播流言。无论万金堂声势如何,声誉又如何,世人宁信百闻,而难得一见。既如此,便要在实情之上尽量夸大,精心设计流言内容及传播链。这一条由她担纲。

二则鲜明旗帜。早在千面神筹谋成立武盟之时,易安清便已令手下备好了数车极其煊赫的武盟大旗,此刻已运载于行伍之中,只要白肃率众将大旗分发各处,整支队伍士气必定为之一振,面貌必定焕然一新。

第三嘛,易安清一边扬起马鞭临空勾划,一边道:“这口号咱得改改。首先,把武盟加进去。然后,再添点儿霸气。最重要的,”她转头看向白肃, 眸光星闪,嘴角漾出一个笑容, “这喝呼之式也得讲究讲究。”

听罢安排,白肃对易安清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,立即带队奔忙开来。

千面神靠坐在车座上,好整以暇地看向辚辚车马、锵锵行军,虽然木、火二门相继离去,他却并不担心手下无人。世上多得是佼佼后辈,只要诱之以权,导之以利,并不难将一些萝卜白菜收入麾下。

即使门主尽去,他就不能再选新人?即使逆天难为,他就不能一人撼动千军?!

久经压抑的豪情和杀意自胸口勃勃腾起,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声浪。

“万金堂主,奉令勤王。

四方来归,武盟显扬。

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!”

这声浪并非平铺直叙,乃是一重掩着另一重,一浪更比一浪高,自四面八方有条不紊地分唱和汇合,霎时间铺天盖地,汹涌澎湃,响彻四野,连绵不绝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千面神终于掩不住心中得意,畅快地大笑起来。贯透浑厚内力的笑声响彻逶迤长队,久久回荡于山野城郭之中。

十五年了,他第一次放肆呼喊出胸中快意!

十五年了,是时候一一清算那一笔笔血债了,是时候为心爱之人讨一个公道了,是时候杀尽愚夫愚妇,施展宏图霸业了!

大梁县中,繁华依旧,行人商贾,络绎不绝。

“二位客官,这边请。”小二眼看两位身着劲装的英俊少年走入店中,忙不迭地热情招呼。

“一壶好酒,两斤牛肉,”其中一个少年把佩剑拍在桌上,一边说道,“再来一些贵店的招牌小菜。”

“好嘞。”小二领命而去,转身忙活开来。

“二哥,”另一个少年伸手抹了抹额头细汗,轻声唤道,“我们身后这桌人,正在议论武盟。”

这二人便是乔装改扮的欧冶和吕月,为避人耳目,不但吕月再度着上男装,欧冶也略行改装,扮作了吕月的“二哥”。

说起这“二”的称谓,还是吕月非要从“冶”字半边而来。其时“冶”字写法多样,但吕月最爱左半边像是“二人”的小篆,欧冶也由得她去。此刻听来,却也不禁感到一丝别样的亲昵和甜蜜。

隔桌拍桌子的声音打断了欧冶片刻的走神,只听得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:“甚么鸟武盟,简直欺人太甚!”

旁边立时有人要拉他坐下,又有人低声劝道:“大哥切勿冲动,那五虎金刀派,就是这么嚷嚷了一句,便——”他一手横颈做出一个手势,“被武盟给灭了满门。”

他声音虽低,却似乎故意引得满座皆惊,一时间店里所有目光,都齐刷刷看向那先前站起的彪形大汉。

大汉满脸涨红,坐也不是站也不是,硬着头皮吼道:“难道我武林之中,竟无一派可以独存?”

“唉大哥,你这是何苦呢。”又是之前唯恐不乱的那人。“要么投靠千面神被收入武盟,要么反抗被毁派灭门,咱们常年刀头上挣命的人,难道还不知道,江湖上从来没有说理的衙门!”

欧冶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一幕,这人身形长相,只是平平无奇,想必——

“二哥,”吕月已靠近他,附耳说道,“又是武盟的人。”

欧冶点点头,再看那人时,他又在一连串唉声叹气:“你可别强出头了,咱们这小命还要紧呢。要出头,也该那些名门大派去出呀。”

众人一阵唏嘘,颇以为其言在理。

另一人突然大声附和道:“是啊,他万金堂纵然不可一世,那墨家、玄门不是正派泰斗吗?眼看武盟屠戮异己,为祸江湖,他们又是干什么吃的?”

吕月暗自叹气,这番情景他们一路上已经见惯,一个路人甲扮演畏缩小民,一个路人乙痛陈江湖无道。眼下这局面,马上就将群情激愤,既惧且惊,将熊熊燃烧的怒火从普通人无法抗拒的武盟,转移到可以凛然批判的墨家和玄门身上。

欧冶却泰然自若,端起一杯酒,如电目光掩藏在衣袖之下,瞬间扫视了大半个房间的食客。

果不其然,又只是那一桌在闹鬼,欧冶心道,他们武盟倒是只求结果,毫不铺张,只期以最少人力翻搅最大风浪。

“玄门高手道骨仙风,出世已久,哪管我们贱民死活。”路人甲愁眉苦脸道,却暗暗强调了“贱民”二字。果不其然,饭馆里一阵骚动,连街上都有不少行人驻足,不断有更多人徘徊近前,伸头观望。

“哼!”路人乙一脸凛然,“他们玄门看不起我们贱命倒也罢了,那墨家呢?口口声声说兼爱天下人,事到临头却当起了缩头乌龟!”

先前脸憋得通红的大汉终于也找到了台阶,一起声讨道:“如是这般,我看那墨家也没有什么好人!”

欧冶的手不觉死死按住了桌上的白鸿剑,却忽然感到手背一凉,是吕月的纤手覆上了自己手背。

他略转过头,对上吕月关切和劝慰的目光。只见她眼含千言万语,缓缓摇了摇头。

欧冶心知多听无益,向吕月微微颔首示意,便欲起身离开。下一刻却被一句话滞住了脚步。

“下个月,武盟要在楚国纪山举办琼池大会,现已在列国江湖门派中广发英雄帖……”说话的是路人甲。

“我听说了我听说了,”有好事者插嘴道,“武盟想在琼池大会上聚集各门各派,让与会者全都接受武盟老大千面神给的江湖排名,这不就是要整个武林俯首称臣嘛!”

这个好事的看客倒是省了我一番工夫,路人甲暗想,同时偷眼去看他的搭档。

“哼,既然玄门、墨家都不吭声,我看也没人奈何得了武盟,”路人乙不负期望,瞅准机会补充道,“我们还能干嘛,不如识相保命,早日投靠千面神!”

风过济山,摇动一片青翠。一个满面愁容的妇人,正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,凝望着坐在她身旁的中年汉子。

两人半晌无言,小女孩却耐不住了:“爹,娘,为什么师兄师姐都走了,今天都没有人陪淼淼玩。”说到最后一句,还委屈地撅起了小嘴。

“淼淼乖,”妇人轻抚着女孩的头,把她的脸贴到自己的下颌,“大人有大人的事情……”她忽然哽住了,再也说不下去。

大汉怜惜地看向她,两道墨染般的浓眉挤作了两堆小山。

“济山剑派,可有人在?”蓦地里一道悠长的啸声远远传来,音入深山,如龙翔于海,朗朗余波,回响不绝。

妇人腾地站起身来,不觉箍紧了怀中的女孩,惹得她发出一阵吃痛的呼叫。

那大汉早已当先一步迈到妻女身前,面色黑沉,双手作拳,心中计较已定,誓要拼死与来犯者一搏。

“在下墨家管承,特来助贵派一臂之力……”悠长的啸声再度传来,听声而辨,已经比前次近了数里路,但未及惊艳于其卓绝的功力,夫妻俩已对望一眼,眼中同时涌上了泪花。

这半个月来,齐楚之地一片血雨腥风,他们所见所闻皆是惨痛消息,所思所想皆是救派逃生。那大汉几番遣散山中弟子,几番欲弃派离乡而不忍,一时欲与山庄共存亡,一时又怜弱女娇妻,战战兢兢,终日难宁。

此刻救星如同天降,他一颗心早已狂跳起来:“在下雷鸣泉,于济阳山庄恭候大驾。”

过不多时,管承已坐在济阳山庄之中,只饮了一口茶,便道:“莫非整个山庄之中……”

雷鸣泉会知其意,点头道:“我们已将所有徒弟、童仆遣送下山,”他不由环视了一下大厅,“但我们俩,舍不得这祖宗基业。”

管承喟然一叹:“故土难离。”

雷氏夫妻感到有人同情,眼圈又红了一红。

管承却站起身来:“但此处不宜久留,还请雷掌门随管承去齐墨总坛暂避。”

雷鸣泉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,但仍然踌躇道:“其实我未携妻带女远遁他乡,也是听闻……”他顿了顿,勉力续道,“听闻那千面神非要各门各派接帖站队,凡不从者,即使逃到天涯海角,也必追而杀之。”

“所以你担心逃也无用?”管承露出和煦的微笑,“即使是去墨家总坛?”

雷鸣泉点了点头,又立即摇了摇头,还想说些什么,却被一个清脆的童音打断了。

“叔叔,叔叔,带我去玩。”不知何时,淼淼已从雷夫人手上爬下,攀着管承的手臂摇晃起来。

管承展颜一笑,一手抱起淼淼,长身玉立,飘然如仙。

雷氏夫妻脸上神色几番变换,终于默然随管承运起轻功,下山而去。

“大家。”管承一行到得旅店,早有迎候多时的墨家弟子,趋前呈上最新线报。

管承左手执简,右手徐徐翻阅,却忽然凝住,只见书简上面赫然写着:“武盟势力愈发猖狂,非独嫪毐手下门派惨遭屠戮,巨野金刚拳、陈留鬼门刀、睢阳无影剑等诸家门派,因欲持中立,实危在旦夕,特报大家,望速驰援。”

管承剑眉微蹙,连月以来,千面神变本加厉,武盟肆虐非常。若以其初时动向看来,设武林排行榜,效兼收并蓄状,拉拢为主,打击为辅,不过是小惩大诫,意在扬威。谁知短短时日以来局势陡转,武盟竟然一言不合即开杀戒,对许多籍籍无名者都不肯放过,仿佛千面神对武林至尊的狂热已超越了一切,又或者是反抗的力量激起了他们嗜血的激情。

但纵然武盟势力如野火燎原,燃起熏天烈焰,却仍有固执而顽强的力量,艰难地维持着门派、信仰或尊严。

师姐啊,如果你在,会不会比我更能护得他们周全。管承又想起了何瑶,心下一片黯然。

“叔叔,我们去哪里?”叫淼淼的小女孩忽然问道。

管承看向雷氏夫妇:“在下恐怕不能即去总坛,巨野、陈留、睢阳三地或有朋友翘首待援。”

雷鸣泉虽未看得密报,却也猜到:“巨野金刚拳、陈留鬼门刀、睢阳无影剑三家历来与我派交好,平素里只是专注精研本门功夫,在地方上做些行侠仗义之事,必是不齿武盟强盗行径,不愿奉那贼人为尊。”

他口中恨声的贼人,自然便是千面神,管承想起济阳山庄的惨淡光景,那还是武盟势力未及、兵未血刃之处,不由轻叹道:“人各有志,道不同者不相为谋。武盟此事做得太绝,”他伸手把淼淼揽在怀里,“如欲置身事外者,诛之何辜。”

“大家,”正在这时,又有墨客来报,“巨野金刚拳、陈留鬼门刀两派掌门人率众来投。”

“哦。”管承把淼淼交给雷夫人,快步走入中庭。

庭中正站着两位武人,其中一人肌肉虬结,金刚怒目却赤手空拳,未执兵器,想来应是巨野金刚拳掌门古搏,而旁边那位,面容消瘦而额角凸出,单手握一柄青铜长刀,便是陈留鬼门刀掌门卢稀了。

管承拱手道:“在下齐墨管承,久仰二位掌门。”

二人也见礼后,古搏先道:“管大家诸事繁忙,我们也少些客套。实不相瞒,此次冒昧登门,实盼墨家能救我三派。”

“三……?”管承已隐约猜知,心中一股不祥之感缓缓升腾。

“管大家,”卢稀接过话头,“睢阳无影剑掌门崔密,少时便与我二人结义,三派守望相助,各护一乡邻里。谁知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千面神,为了一己野心,非要血洗武林,我辈不肯同流合污,却又苦无抵抗之力。听闻管大家义助各派,本已约好同来投靠,谁知……谁知……”

他一个“谁知”卡在喉咙,竟似凄伤不已,旁边古搏早已按捺不住,将一张绢帛塞入管承手中:“谁知我们还未动身,便收到了我三弟的绝笔。”

管承展开那幅白绢,殷红血字触目惊心:“生当图磊落,死亦逞英雄,平生不如人,浩气贯长空。睢阳崔某。”

“可怜我三弟一生最是刚直,” 卢稀枯瘦的长脸上愁云惨淡,“落在那些恶人手中,不知受了多少折辱。”

折辱…管承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二字,忽然摇头道:“若此血书真为崔掌门遗赠于结义兄长,恐不应独题这几句诗行。”

“大家的意思是?” 古搏双拳紧攥,额上青筋爆出。

“这恐怕是崔掌门在受刑之前,为明死志,写给暴徒的吧。”管承不禁又长叹了一口气。

“哈哈哈哈!”一阵如金石相击般的笑声远远传来,随即响起了一片脚步踢踏、人喧马嘶之声,顷刻间那笑声的主人已迈进了旅店的大门,“素闻墨家七子之中,唯玉面公子管承风采无双,今日一见,果真不凡。”

管承望向来人,一身纯白衣袍,上覆银色软甲,银冠束发,冷面含笑,却只看得人遍体生寒。

管承神色自若,只是一挥衣袖:“白门主不请自来,倒教管某怠慢了。”客气之中,拒意昭然,在场众人却无暇细品,才只听得“白门主”三字,都瞬间变了脸色。

万金堂五行门中,唯独金门如天生带煞一般,令江湖中人闻之胆寒。却也难怪,兵由金铸,他们必须是万金堂最锋利的兵器。

眼前白肃不怒自威,他身后一众白衣门人来势汹汹,先前还义愤填膺的古搏、卢稀和雷鸣泉,不自觉间已哑了声势。

“管大家是否看得起白某,只看手上功夫便是了。”白肃针锋相对,毫不客气。

“武盟、武盟,”管承愠怒难息,抬手一展白绢,现出崔密血书:“如此伤天害理,武道何存?”

“哈哈哈哈哈,”此刻近在咫尺,白肃的笑声更如鸣锣击铁,激起众人身上寒栗,“如此墨守教条,难怪你墨家一蹶不振。当今世道,成王败寇,胜者为尊。”

古搏吼道:“就是你们对我三弟痛下杀手?!”

“你三弟?哦,”白肃意味深长地一顿,“那个崔密呀,无名小辈,尚敢拒帖,”他手抚长剑,仿佛在端详上面的血迹,“不自量力。”

“大哥,我们跟他拼了!” 卢稀再也忍耐不住,端起长刀就往白肃奔去。白肃的护卫从斜刺里挡住,其他人鱼贯入户,将庭院团团包围起来。

见势不妙,管承拔剑直取白肃,其他人也纷纷加入混战。

管承凝神运起归一剑法,与白肃缠斗在一处,一时难分伯仲。

可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,只见院中敌众我寡,己方人手已被围困垓心。他此前早将手下墨客分派去支援各处,未料白肃有此一举,这场突然袭击,分明不是为了几个小门派,而是为了围剿齐墨势力。

他心下一寒,一个分神,被白肃一剑划破胳膊,赶紧运剑如风,补足破绽。

那边古搏、卢稀等人却渐渐不支,在金门精锐手下左支右绌。

“啊!”一声尖利的呼叫让管承心头一颤,是淼淼!他不顾将后背暴露给白肃,一个旋身跃向淼淼,一剑将面前白衣人荡开,却同时喷出一口鲜血,适才白肃一掌震乱他体内真气,他再也无力抗衡,心知白肃剑到之时,便是自己身亡之刻。

管承抱住淼淼,青衣没在血中。他闭上眼睛,心中长叹:师姐,我终要随你于地下了。

“砰!”忽然一道白光电闪,挡住白肃汹汹剑势。管承蓦地睁眼,只见两个黑衣少年,已护在他身侧。二人望之似未及冠,功夫却分外老辣,尤其那领头的一个,此时与白肃战成一团,竟然丝毫不落下风!

剑光来去,只几个回合,管承忽然疑窦丛生,那个少年,分明使的墨家归一剑法,但墨家青年弟子之中,哪有如此资质不凡的后生?不对,那身形如此熟悉,分明,分明便是……

“噼!啪!啪!啪……”

一阵箭雨忽从天降,管承抬头一看,墙头已站满了黑衣墨客。不想片刻之间,攻守之势陡转,悬殊之局倒换。

而那白肃,眼见大势已去,觑得一空,飞身闪避开来,一声“撤”字出口,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欧冶!”管承惊喜交加,终于唤道。

“师叔!”二位少年正是欧冶与吕月,他们路遇临县墨客,得到消息,便火速集结前来救援。

众人来到里间客房,管承褪去肩背衣衫,一边请大夫包扎伤口,一边同欧吕二人叙话。

“管承师叔,人称玉面公子,乃是年纪最轻的齐墨大家。”欧冶向吕月介绍道。

“管承子以一己之力带领墨客抗击武盟势力,保护江湖同道,令人肃然起敬。”吕月甚为诚挚,旁边古、卢等人齐齐点头,雷夫人抱紧了淼淼,早已泪流满面。

管承却只是摆摆手:“以我一人之力,以齐墨一家之力,又岂能挽狂澜于既倒,扶大厦之将倾。”

古搏等人以为管承兵败失志,不由面面相觑,略感沮丧。

只有吕月觉出其中深意:“大家之意,如今墨家内部,竟似……”

管承知她不便直言,坦然道:“分崩离析。”

欧冶大惊:“师叔,那钜子呢?其他师叔伯呢?各地墨客呢?”

管承首次露出颓然神色:“钜子已于两年前失踪,墨家现由闫于淳任总坛执事,可他……”

“那个叛徒!”欧冶顿时想起了师娘在白马庄的惨遇,“原来他们已暗中勾结武盟!”

其余各人面露尴尬,吕月却镇定道:“怪不得外界纷传,墨家对武盟凶残行径坐视不理,原来大家是独柱擎天力难支。”

“师叔,”欧冶忽然道, “那这场大会,我们是不得不去了。”

管承看向欧冶,少年凛然的双目中忽然闪过一丝顽皮的笑意,引得管承微笑起来。

子时,一个黑影在夜色掩映下,悄然闪进了欧冶房门。

一道银光破空而来,黑影身形一侧,避过那剑光,旋即几个变招,抓住了对方执剑之手。

“师叔受了这么重的伤,还能夺下我的白鸿,真是功力高绝。”欧冶赞道。

“好小子,在江湖上闯荡得久了,学会阿谀奉承啦。”管承笑笑,“明明是你故意让我。”

欧冶重新点燃烛火,管承又道:“今日观你与白肃交手,较之当日别时,简直进步神速。”

欧冶挠头笑道:“说来话长。”便将自下山后的种种奇遇,如何拜别师娘,如何领命前去太行,如何偶遇曲歇与之共处,如何到古战场寻钜子令而不得,往事滔滔而出,欧冶也才惊觉,居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。

管承也不胜唏嘘,虽然早已知晓何瑶、曲歇的一些消息,但亲耳听见,心中仍添复杂滋味。

见管承似为何瑶神伤,欧冶忙道:“师爷曾言,归一剑法五十四式,不过是从前二十七式中脱胎而来,每一招都还叫原来的名字,只是多加后招,或攻或守,或出其不意,或大气稳重。多为临场应战偶得,常可意会却难言传,外家看来,却是与那前二十七式差距不大。”他意在与管承谈论剑法,消解离情别愁。

管承心思何其敏捷,便也接道:“方才看你招式,已习得五十四式,灵妙之用,甚或在我之上。只是……”

“只是那最后二十七式,”欧冶接过话头,“师爷说他和他师父都未曾习得。”

管承一惊:“师父他老人家都未曾参悟,我墨家绝学失传,大约也是天意了吧。”

欧冶心中也甚惆怅,忽然间想起今夜请管承过来的原意,“这个,”他变戏法般掏出一块黑色方块,“在师爷现在住的地方捡到的。”

管承眼中闪过一丝惊喜,赶紧接过:“这,这不是……”那方块非金非木,长不过二尺有余,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。

欧冶叹道:“只可惜是假的。”

管承略感失落,但仍啧啧称奇:“这枚假令与当年所见的真钜子令简直一模一样,连背面所刻文字样式也一般无二。”

“那钜子令背后,曾浮现生涩难懂之古篆,据说还会根据持有者的不同而有所改变……” 曲歇的话忽然回荡在欧冶脑海,他不禁心中一凛,挨坐到管承身边。

管承修长的手指抚过那枚假令的背面,一个机括忽地一动,转动出一个字来。

“方,”管承低声道,又是一摁,“长。”

他触动机关的动作让欧冶恍然想起曲歇拨弄九宫箱的样子,他忽然灵光一闪,夺过假令,以钜子令中心向四周,默数九宫八卦方位,小心翼翼循序摸去,一边喃喃道:“方、消、又、长、得、必、失、之、有……”他只觉一头雾水,只见管承已经把这九个字记了下来。

两人捧着九个字皱眉苦思,始终不得要领。

欧冶忽然一个激灵,大叫起来:“连环句!”

管承立即领会,随即朗声诵道:“方消又长,长得必失,失之有方。”

不知为何,欧冶心中似有所悟,一种莫名的惆怅罩住了他,万事万物,何为恒常?天道人道,终往何方?莫非那二十七式,俱当参悟得道,方能勘破,莫非必要舍弃执念,懂得有舍有得,才至妙境?

正发愣间,管承已掩卷道:“早些歇息吧。”

“早些歇息吧。”韩冰伸手护住晃动的烛火,望向眉头微皱的少年。

那个自从登临王位,便再也不属于她的少年。

嬴政却无暇理会韩冰眼角眉梢的愁绪,脑中只是反复回想着今日和成蟜会面的情形。

若不是万金堂发来密报,言之凿凿嫪毐已派大量高手赶赴琼池,他也不会如此紧张。他甫即王位便作为不小,但心腹大患怎可等闲视之。

此刻的琼池,早已成为江湖和庙堂明争暗斗的焦点,而吕不韦和千面神分道扬镳,国内一时空虚,联合成蟜,似是对抗嫪毐的唯一法门。

“那等身残志缺之人,我恶之已久。”成蟜似乎不假思索,“国事体大,但奉王上召唤。”

不对,一个念头在嬴政心头打转,他答应得太快,太直接了……

长安郡中,送走嬴政的成蟜,也正手执嫪毐发来的书信,遥遥望着行宫的方向。他回味着嬴政特意放低的姿态,缓缓将嫪毐的信件伸入烛焰,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:“没想到啊,你们都有求我的一天。”

信件燃烧起来,先是缓缓的,随着火焰蔓延开来,然后在一瞬间腾起烈焰,烧成灰烬。

就像一切的准备,都只为了那关键的一刻。

楚天寥廓,秋水明净,吕月却早已失了看风景的心情。自入楚国境内,他们连遭武盟伏击,虽然人员折损不多,精神消耗却是甚巨。

“二哥,”她轻声唤道,“不如就在此地少歇吧。”

欧冶看了看他疲倦的面容,又看向管承,后者微微颔首,并下令众墨客就地休整。

欧冶坐到吕月身边:“辛苦你连日陪我奔波……”

“二哥,”吕月嫣然笑道,“我甘愿随你,何必言谢。”说到后来,语音渐小,头也低了下去。

欧冶怔怔地看着吕月,她略显苍白的脸上,不知何时已浮上两朵红晕。他心中百感交集,却只有一个冲动,想把眼前姑娘拥入怀中。

“小心!”管承忽然大喝道。众人随他目光望去,只见一人忽然足陷淤泥,身旁的人赶紧去拉,却一同往下坠去。众人惊惶不已,顿时只觉脚下松动,土壤黏粘。

“不好!”吕月忽然醒悟,忙拉着欧冶跃上附近的树木,这里显然曾是一方沼泽,而有人埋入土石,做下机关,一旦有人踏入陷阱,机关自启,移开垒石,食人的沼泽便显现出来。

一时之间,恐惧惊叫之声、绝望呼喊之声不绝于耳,管承伸手去拉近旁的雷鸣泉,自己也被坠入泥中,他使足真气,仍然只能眼看沼泥没至脚踝,雷鸣泉突然松手管承的手,从雷夫人手中抢过淼淼,掷到管承怀中:“雷某夫妻,谢管大家救命之恩。”管承一愣,眼看无计可施,咬牙运起功力,抱着淼淼飞身上树。

“爹……娘!”淼淼大声哭喊的声音像针扎在他心上,欧冶目眦欲裂:“千面神!”

吕月却握住他紧攥的拳头,默然无言。两人同时想到,茫茫沼泽之地,若只能困守,早晚也将命绝于此。

两人闭了眼,不忍再看人间惨状,却蓦然听得有人惊呼:“触门主!”

吕月燃起一线希望,百米之外遥有来人,领头便是触阳、公输烈二人。只见公输烈手执数十米的长绳,运力甩来,正好缠住了一棵树身。那边触阳又隔空传音道:“脚下垒石,均应八卦,手脚攀延,只向正南。”

众人依言紧紧拉住绳子,往正南方向探去,果然总能触到坚硬的石面。

欧冶和吕月相视一笑,几欲喜极而泣。

出得沼泽,管承携欧冶等人望空拜了三拜,兵者本凶器,但是战场尚得埋骨,罢了,入沼泽者,也算入土为安了吧。

渐渐行近纪山,欧冶只觉杀气愈浓。耳中忽听飒飒风响,无数箭雨已破空而来。

“明鬼箭阵!”他立时反应过来,这是墨家在战场杀伤力最强的机关,若不识其变化,百般躲闪也难从密集流矢中全身而逃。

“二哥!”吕月的惊呼提醒了他,他一手环住吕月腰间,腾挪翻跃,一边心算箭阵变化方向,一边大声呼喊:“师叔,让墨客救救木火门人!”

管承即刻下令,墨客立即穿梭于箭雨之中,去掩护触阳、公输烈手下门人。

箭雨忽停,似是机关用尽,众人检识人马,却见万金堂人伤亡大半。

触阳铁青着脸一言不发,只率残众往前行去。却见前方涌来数百兵士,白衣白甲、黄衣黄甲,流转结阵,源源不绝。

触阳当先吼道:“万金堂的兄弟,不识得我触阳了吗?”

面前兵士面面相觑,半晌,有声音回道:“我们只遵门主号令!”

立即有更多人道:“白门主令我等来此,阻杀墨门叛逆!”“敢问夏门主在何处?请触门主告知!”

一旁的公输烈心头火气:“我们怎知你土门老夏遁往何处!”

面前喧哗一片,触阳也不愿多言,只带人向前逼近。

土、金门众喧哗立止,恢复凛然阵势,俨然无有商量余地。触阳仰天长叹,喝令手下与之开战。

顷刻之间,杀声盈耳,血肉四溅,万金堂遵五行之术,木克土,火克金,土、金两门自然难挡触阳及公输烈手下精锐,却与不少墨客各逞其学,拼死相搏。

这一站自日入到黄昏,血流遍野,纵然灭敌数百,却也大伤己方元气。

欧冶环视身周,人马损伤早已过半,如此这般连番作战,虽到纪山脚下,却已人困马乏。

而遥遥在望的纪山琼池,已被武盟牢牢控制,里里外外守备森严。若再要硬闯,不知还要折损多少弟兄。

更为危急的是低落的军心,残存生者,均是伤在身,痛在心。连番封锁、陷害己方的居然同是墨客,同是万金堂中人!一时之间,众人心下恻然,何为正邪,何分敌友,竟似荒唐讽刺。

“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?”一个捏腔拿调的声音忽然响起,紧接着是一串尖细的笑声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欧冶皱起眉头。

“怎么,不欢迎老朋友吗?”来人挥着一把羽扇,衣饰清绝,而面容邪魅,正是神出鬼没的万毒公子。

“那要看这位老朋友,”吕月淡然道,“安的是什么心?”

“啧啧,丫头还是这般伶俐,” 万毒公子勾起嘴角,“自然是好心。”

他眼珠一转,扫遍全场,不紧不慢道:“你们早知我除了用毒,还小有诸般本事嘛。”他顿了顿,才拖长了声音道,“今日,可要我助你等入内一游?”

他翘起手指往纪山一指,欧冶已张大了嘴:“是了,易容之术!”

管承上前一揖:“还望方家详解。”

“那小子不也说了嘛,”万毒公子眸光闪烁,“用我的易容之术,带你们进琼池大会,可好?”

“帮我们,”吕月抛出疑问,“你所图为何?”

“热闹。”万毒公子不假思索,“千金难买我开心,鄙人就爱看个热闹,大小姐可依?”

吕月面上一红,他一口一个“丫头”、“小姐”的,道破她的身份,但如今生死关头,也懒得计较这些小节。

“管大家,公输门主,”说话的是触阳,“我们莫如分出一半精锐进山,其余候在山周,既可佯攻以免千面神起疑,也可留足外援以策万一。”

众人均点头称是,没有人注意到,万毒公子的右嘴角边,轻轻牵起一抹妖异的笑容。

入夜,扮作土、金门人的欧冶等人,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纪山。他们不知,此时的纪山,还有一股暗流涌动。但他们心下了然,琼池大会注定将有群雄逐鹿,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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