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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战国兵器谱》第1章

2020-12-6 23:43| 发布者: 182*****592| 查看: 189|

摘要: 作者:浮若西风烈,长空雁叫霜晨月。漠北的夜空苍茫无边,月下的沙漠却浸染鲜血,七零八落的尸体围着已然散架的马车,从服饰上看都是些匈奴战士。马车边,一个青衣男子拄着一把玄铁重剑,半跪于地,身边倚着一位年轻 ...
作者:浮若



西风烈,长空雁叫霜晨月。

漠北的夜空苍茫无边,月下的沙漠却浸染鲜血,七零八落的尸体围着已然散架的马车,从服饰上看都是些匈奴战士。马车边,一个青衣男子拄着一把玄铁重剑,半跪于地,身边倚着一位年轻女子,手上拿着染血的子母龙凤环,殷红的鲜血不断从胸口渗出,宛如他们的生命在不断流逝。

此时他们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,眉目俊朗,怀抱着一个婴儿,手提一把三尺剑,清若秋水、刃映白泓,剑尖滴血,却不能掩其锋芒。沙地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无数如水银般的液体从沙里冒出,蜿蜒流向他的脚下,又沿着他的腿自行攀上他的腰,流进他的袖管里不见踪影。那男子对这一切视而不见,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对夫妻,满脸悲戚之色。

青衣男子虽然面白如纸,风姿依旧从容潇洒。

“墨家的归一剑法和机关术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青衣男子缓缓说道。

“欧坚大师,对不起,我来晚一步。”高大男子沉声回应。

欧坚便是那青衣男子,武功高强,更是有名的兵器名家。武林叫的出名字的神兵利器,半数出自其手,故而在武林中威望极高。他编了一本兵器谱,本意是通过评价兵器多揽些生意,可兵器为人所用,渐渐也评定使用者的武功,终成天下认可的武林排行榜。

欧坚洒然笑道:“无妨,既然我们决意驰援漠北,早就做好了这一天的准备,只对不起了娘子和冶儿。”说罢,宠溺又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。

身旁的女子已然没有说话的力气,只是深情凝望着自己的丈夫,传递着不需要说出口的誓死相随。

欧坚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,搁在一条断辕上,郑重写到:剑曰白鸿。持剑人:阮敖,赵国墨客,剑法清峻,快若惊鸿。归一剑法已练至二十七层,天下排名可列十九位。

墨家是天下第二大门派,归一剑法独步江湖,机关术更是巧夺天工,不仅临阵对敌时可以创造出其不意的手段,大型机关更是军中利器,常言“一台墨器五千兵”,便是说一台墨家的守城器,相当于五千士兵的威力。可见墨家之人为战国七雄必争的人才。然而墨家谨守兼爱非攻的宗旨,不偏不倚地散落在每座城镇。各国的墨家首领被称为大家,统领该国墨客,协助防务,减少战端,艰难维系着各国间的平衡。而阮敖,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赵墨大家。

他看着这几行字,毫无喜色,只是默然矗立。

欧坚又说道:“阮兄不需自责,我欧坚死不足惜,只是兵器谱已是武林中人公认的排名,如若失传,恐武林人心动摇,还请代为保管。”

阮敖即刻应道:“定不负所托。”

青衣男子看了看怀中婴儿,又说道:“犬子名叫欧冶,今日我与娘子命丧于此,犬子再无所依,阮侠士行走天下,自然不便带在身边,还烦请交予任一寺庙或者道馆寄养,混几口粥饭,在下感激不尽。”

身旁女子看向婴儿,眼中满是不舍,却也未多说一句。

阮敖珍重说道:“先生放心,我阮敖承诺,必将视欧冶公子如己出,待公子成年,便将兵器谱传于他。”

欧坚面露感激之色,大笑道:“哈哈哈,墨客一诺,胜黄金千两,我也不虚意客套了。妻,我们可含笑而去!”

不久,华夏武林一则惊天消息传出:兵器谱著者欧坚大师,携妻赴漠北助军监制铁器,抗击匈奴,虽全歼之,夫妻亦重伤而亡,兵器谱传于赵墨阮敖。一时群雄激愤,又激起华夏武林和南匈奴武士的数场腥风血雨。

赵国,代城,其名为城,实则边境重镇,东临大燕,北望匈奴,方圆数十里,沿水而建。城外种着成排的黑桦,树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,时值初秋,一片金黄一片绿,正是最美的边塞风光。

两个少年在树林里一前一后地奔跑着,为首一个容貌俊朗,气质洒脱,眉眼间有当年欧坚的几分模样,正是已经少年的欧冶。后面缀着另一个少年,面容方正,虽在逃跑的路上却毫无慌张之态,此子名叫赵正,称阮敖为亚父,与欧冶从小一起玩到大。

不远处,一个凶神恶煞的肥硕男子正气急败坏地追在后面,那人是当地有名的泼皮牛三,仗着一身横肉和在黑道上学的几年功夫,与几个无赖狼狈为奸,为祸乡里,自成一派。

眼看越追越近,欧冶突然停下脚步,转身对着身后大叫到:“来啊!来啊!爷爷跑累了,就在这等你!”

那牛三哪里听得了如此嘲讽,怒道:“小兔崽子,看我怎么收拾你!。”牛三起身朝欧冶扑去,可是就在欧冶身前一丈的地方,泥地突然变得松软无比,全不受力,他脚下一滑,一个翻身差点跌入陷阱之中。

牛三与欧冶在这城中多次交手,知道此子有些机关手段,这次显然盛怒之下还留有后力,在陷阱边又把自己拉了回来。

“欧冶,我就说吧,你这陷阱始终会被人识破的,我看第二道陷阱也抓不住他……”

赵正自知失语,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巴。

泼皮本已经小心翼翼,听闻此言四下细细观察起来,又在不远处发现紧贴地面的一道细细长线,正是那赵正所说的下一道陷阱。

“哈哈,看你俩小子往哪里跑!”

牛三一跃而起,跳过那根白线,全力向二人冲来,可这时他只觉得右腿被一道绳索套住,三丈外的高墙上一根柱子随之搅动起来,牛三被一股巨力扔到了高墙外。

两个少年悠闲地走上前去,看了看又一次跌落陷阱内狼狈的泼皮牛三,击掌为贺。

赵正背着手看着坑里,笑道:“欧冶,如若不是我刚才故意说的一番话,也许今天你第三道陷阱也抓不住他啊。”

欧冶不以为意,他随手地上捡了块泥巴,朝坑里扔去,对着坑里正咒骂着的泼皮,笑骂道:“老兔崽子,叫声爷爷,我会考虑考虑把你拉上来。”

两人正对骂间,赵正拉了拉欧冶的衣袖,眉宇间示意下正得意忘形的欧冶。

欧冶抬头一看,竟是牛三的手下寻迹追了过来。两人也不恋战,掉头就跑。

那群恶人分了一人去拉牛三,其他人追着那两个少年越跑越远。

这些年来,代城的黑道势力可被这两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捉弄惨了,尤其是欧冶,常布置些奇巧陷阱,让他们防不胜防。

代城有头有脸的黑道帮派,或受不了两位少年的骚扰,或碍于欧冶师父的面子,这几年间十之六七离开代城,只有这牛三一派,铁了心要与二人对抗到底。

两个少年脚步飞快,又熟悉城里城外的环境,钻进钻出的,一群恶人一时竟也奈何不得。

在小城里追逐了半日,直到把邻里闹得鸡飞狗跳,他们才在一个大宅门前被堵住了。那些牛二的帮众们摩拳擦掌,狞笑着朝他们走去:“小兔崽子,看你们往哪里跑。”

欧冶神情略显慌张,靠在门上抽出怀里藏的两块砖头,大声叫道:“劝你们别过来啊!小心少侠要了你们的狗命。”

等那些人走得更近了,赵正轻轻扣了几下门,沉声喝道:“牛三帮派聚众围攻韩府,要抢韩家小姐当压寨夫人喽!”

“何人这么大胆!”门里传来一声娇喝!大门却“咿呀”一声地打开了。

“好个牛三,竟然作恶作到韩家头上了!”府门大开,人未出,音先至。

韩府家丁此时纷纷跳出,一时间门口热闹得紧。

门外那群无赖看到这场景,立时作鸟兽散。整日在街头厮混的人都知道,这个大宅子里住的,可是当地有名的望族,韩家。那是动一动手指,都能让代城抖三抖的存在。

两个少年走到门前,一个美丽少女站在门后,半嗔半笑地看着他们,那女孩眉眼如画、青丽秀雅,正是韩家千金--韩冰。她看着门口两人,莞尔一笑,说道:“在我门前大喊大叫,就知道没什么好事,还不快进来。”

欧冶不好意思地摸摸头,赵正拱手道:“韩姑娘,打扰了。”

韩冰俏脸一红,说道:“无妨,赵公子客气什么,进来洗把脸,喝盏热茶。”

欧冶在一旁酸道:“师妹,我也要洗把脸,喝盏热茶。”

韩冰白他一眼,说道:“每日就知道惹祸,师父让我告诉你,一会铁匠铺有一场约战,去了晚就来不及看咯。”两人闻听此言,登时两眼放光。

阮敖自漠北归来,便守在了这个小小的代城,作为墨家在赵国的大家,他亲自守在三地交界处,监测燕国和匈奴的动向。欧冶自小被阮敖收养,便一直跟在身边学习剑术与机关术。韩冰则因从小体弱多病,韩家找机会求了阮敖,阮敖收下了这个女弟子,练武只是强身健体,却也因此有了师兄妹的关系。

阮敖虽总领墨家在赵国的事情,也不忘继承欧坚的兵器谱,在代城开了间小小的铁匠铺,邀天下学武之人切磋技艺,胜者榜上留名。这间小小的铁匠铺,也成了代城的一处热闹之地。

三人在韩府稍加休整,便一同往铁铺方向走去,可一出门,欧冶便又不见了踪影。

“枣!梨!”

一阵刺耳难听的叫卖声在不远处的街道旁传来,叫声的主人是衣衫褴褛的老头,但见他左耳挂枣右耳挂梨,身负一座比人还高的石碑,石碑上还绑着一口阔剑,从上到下透着古怪,然则这怪人虽是身负重物,但步伐却格外轻盈矫健,实可谓怪上加怪。

过往路人避之唯恐不及,连狗都嫌弃得绕道而行,唯有欧冶闻声蹑手蹑脚的跑到了此人身后,老者走到哪他便跟到哪。

老者被跟得恼了,回身喝道:“你要干嘛?”

欧冶嬉皮笑脸:“看谁买你的梨!”

老者挠挠腋下嗅嗅,又道:“不卖梨!”

欧冶也挠挠腋下嗅嗅,回道:“那你是干嘛的?”

老者懒得理他,转身继续吆喝,欧冶追上两步扽住他不停追问,老头甩他不脱只得答道:

“说阴阳。”

“啊?阴阳人?”欧冶一只手伸到老头胸前但觉平平无奇,又把他翻过来掉过去打量了一番道,“完全看不出来哪像女人啊!”

老者重新挂好耳朵上差点被小子晃下来的梨子道,不停摇头。

“啧啧,比我还魔障,我是算命的,卜卦看相测吉凶,懂了吗?”

这时赵正和韩冰从远处跑来,韩冰一把拉过欧冶。

“你小子,一个看不住你就乱跑,还在这里招惹乞丐,师父那里迟到了又要和你一起被打板子了。”

“谁是乞丐?”老者脸色渐渐黑了下来。

“师妹,这人不是乞丐,是个卖梨的!”欧冶蹦起来抓住老头的衣角哈哈大笑。

“卜卦说相测吉凶……”老头掰开他的手指,转身欲走。

欧冶才不管他那一套,笑嘻嘻地转向韩冰。

“韩冰师妹,别听他吹牛,他就是个卖梨的。”

老者回过身,跳脚道:“我邹某上通天文,下知地理,你想知道什么,随便问好了!”

欧冶挠挠鼻孔道:“我对明天的事情不感兴趣,要不我帮你把耳朵上的枣和梨吃掉算了,我看你那个耳朵也怪可怜的。”

老者不怒反笑,凑过来给欧冶看他耳朵上的挂件,两人嘻嘻哈哈扭做一团,韩冰气不打一处来,挪步就要上前拉走欧冶,却被同来的赵正止住。

赵正拱手一揖到地,沉声道:“老仙人,晚辈赵正敢问小子何时能够返秦?”

“反秦?轮不到你,”老者直起身,冲欧冶努努嘴。

“反也是这个臭小子反!”说完又和欧冶嘻嘻哈哈扭打在一块。

“归返之返。”赵正仍不起身。

老者重新打量赵正,叫他凑近伸手,韩冰但欲阻止,赵正轻轻挣脱,向前几步伸出双手。老头一看之下脸色骤变,久不能言,欧冶笑他编不出说辞。

老者回过神来辨称自己只是觉得奇怪,这令赵正深感不安。

老者看了许久,摇了摇头,一言不发,抬腿便走。欧冶拦住他的去路,再三追问之下,老头拗不过,只得开口说道。

“你这左手上写着拯救黎民,右手上又写着毁灭苍生,不知道是什么鬼意思,”老头叹了口气,继续说道,

“秦国小子,归秦之日近在咫尺,可你这一生注定万里长屠,你可比我跟这臭小子更疯魔百倍啊。”

欧冶不以为意,拍拍赵正的后背哈哈大笑。

“太好了,如果这臭老头说得对,你就快见到你爹爹和娘亲了!开心一点嘛,至于苍生什么的,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事。要灭要救也是我师父他们的事情,你说是吧?”

赵正闻言心宽少许,跟韩冰交换了一下眼神,看得出女孩也为赵正能早日返秦而感到高兴,唯有女孩自己知道这高兴背后还藏着几分难言的苦涩。

欧冶兴许觉得好玩,也将手递给老者,问道:“臭老头,也帮我看看岳父和师父什么时候把韩冰师妹许配给我啊。”韩冰在一旁闻言哭笑不得。

老头扫了一眼他的手纹,一脸嫌弃,二话不说抬腿便跑,这次欧冶再也拉不住他,他像避瘟神一样腾地跳开,远远喝到:

“丫头,你可躲他远点,这疯小子命犯诸星,克定至亲,所有爱他的人都将死于非命,晦气晦气!”

欧冶念及自己没爹没娘,恍惚间竟然有几分害怕,想到师父和韩冰有可能被自己克死,更是一身寒毛都竖了起来。

眼看着老者渐行渐远,他嘴里的枣梨听起来竟然像是在劝人早离,欧冶不由得又是一阵不寒而栗。

“莫听路人闲话,倘若你命格真能克死人,我万里长屠的罪过可比你大多了。”赵正用手拍了拍欧冶,打趣道。

欧冶定了定神,一脸正经道:“不一样的,别人我管不了,只怕师妹日后被我克死。”

韩冰红着脸跳起来给了欧冶胸口一拳:“鬼才爱你!再不走,可当真迟到了。”

没人留意到,街角摊贩处有两个道士,看似在挑拣物品,实则一直在细细偷听他们的对话,待几人走远,其中一个瘦高的道士先开口:“师叔,咱们干吗要听那个疯疯癫癫的怪老头胡扯啊,他一会儿说刚那个小萝卜头拯救苍生,一会儿又说他万里长屠,这怎么可能?”

微胖的中年道士冷哼一声:“怪不得你一直出不了师,你是不是练剑练傻了?没看见他屁股上那块碑吗,他就是每年桃花时节上山找我师父下棋的那位。”

瘦高道士惊呼道:“是了是了,石碑散人!说中了安国君继位三天之内就会死的那个老仙人!”

微胖道士急忙捂住他的嘴,环顾四下无人小声道:“小点声,被他说死的帝王将相何止安国君一个啊,他简直就是个武功又高强嘴又毒的扫把星啊。”

瘦高道士听完,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急忙告辞:“那咱们还是躲他远点儿吧。”

微胖道士正色道:“那怎么行,得尽速查清楚那个万里长屠的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,好回禀师父,以免生灵涂炭!”

瘦高道士面露难色:“可是太师祖时常教诲我们,天干地支自有数,莫要插手凡尘事。”

微胖道士冷哼道:“德惠法师门下果然尊师重道,我坎宫自愧不如,既然如此,那霍某先行告辞了。”

瘦高道士见微胖道士转身要走,急忙道:“霍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,时日已经不早了,咱们还是先去铁铺打榜吧!”

微胖道士头也不回地向石碑散人离去的方向追去,瘦高道士无奈之下,只得向相反方向的代城铁铺快步走去。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来到铁铺,此时演武厅内已是人头攒动,但瘦高道士一眼就看见“万里长屠”和“天煞孤星”正站在台下靠前的位置,他大惊之下急忙定了定神,确信偷听之事未被察觉之后,转脸看见赵墨大家阮敖端坐在点将台正中的方椅之中,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台前躬身施礼道:“阮大家,玄门郭杰又来叨扰,家师和师公代问您好。”

阮敖起步将其搀扶起来,寒暄道:“德惠法师与太虚真人别来无恙么?”

欧冶这边看清来人,登时乐道:“嘿,郭败败又来了!今年再败就是郭三败了,咦还挺好听的,依我看他师父德惠法师干脆也改名叫得败法师算了。”

韩冰翻了他一眼:“就你怪话多!郭道长前两次都是惜败给新锐高手,单论剑法三年前就该出师了。玄门也真是,通不过兵器谱比武就不让出师,破规矩真多。”

赵正点点头:“太虚真人拿兵器谱比武当作九宫门下的出师考,一来巩固了玄门第一显学的江湖地位,二来也历练了晚辈道徒,一箭双雕,奇妙得紧。”

欧冶却不以为意:“要不是师父不许我墨家子弟打榜,哪轮得到他玄门霸榜,现在可好,半本兵器谱都是牛鼻子老道,好好的铁铺快变成道观了!”

旁边被几个精壮男子簇拥着的一位红衫公子听闻欧冶揶揄玄门,不由得噗嗤一乐,欧冶但觉失言,朝这位红衫公子吐吐舌头,不再多言。

阮敖此时转向在场各位一拱手道:“各位江湖朋友,谁有兴趣与这位玄门高徒决以高下?”

一位手握两把板斧的阔背汉子蹦将上台,朗声道:“燕人侯通海,明人不唠暗磕,今日到此只为在兵器谱上赚个排名,方便赴秦投奔万金堂,我管它玄门鬼门,速速开打,莫要废话!”

欧冶捅捅赵正:“这家伙也是去秦国的,你俩回头可以结个伴。”

韩冰皱皱眉头道:“你能别瞎出馊主意吗?万金堂就是吕不韦手底下一群鸡鸣狗盗之徒,你少教唆赵正跟这路人来往。”

欧冶反唇相讥:“万金堂怎么了?我看前日来打榜的万金堂那个触什么就挺英姿飒爽的!”

旁边的红衫公子听闻欧冶夸赞万金堂,面露喜色插话道:“你说的可是木门门主触阳?”

欧冶点头称是,赵正也附和道:“万金堂虽然是吕相当年收留门客的别院,但这两年吕相封侯拜相,万金堂也是水涨船高,像侯通海这样的能人异士纷至沓来,各中高人肯定也不在少数。”

韩冰听闻赵正如此说,也就不再多话,恶狠狠地瞪了红衫公子一眼,对方学欧冶似的朝她吐了吐舌头顾自看戏,韩冰心说哪里冒出来的第二个欧冶,真是倒霉透了。

这边擂台上早已是剑斧翻飞,打做一处。侯通海两把板斧犹如两艘小船一般劈头盖脸向郭杰招呼,郭杰左闪右避并不急于出手,待侯通海力竭而衰动作稍慢之时,郭杰一个侧身反抓剑柄朝侯通海后脑勺上就是一下,侯通海闷哼一声晕死过去,台下一片叫好声,阮敖命人将侯通海拖将下去,从袖间抽出一枚竹片,以气代刀刻上郭杰的名号和武器,命门下将竹片穿到兵器谱上,满面笑意评点道:“轻功精进不少,恭喜郭道长出师。”郭杰躬身回礼。

这时墙角边传来一阵冷笑,众人定睛一看,是一个靠墙而立的异族汉子,韩冰正没地方撒气,拔剑直指汉子道:“你是何方妖孽,敢在这里放肆?”

汉子不理韩冰,朗声道:“人说中原玄门比我们漠北的风沙还要厉害,今日看来还不如刚落地的羊崽子蛮横!”

韩冰又待发难,被赵正一把拉住,欧冶看热闹不嫌事大,反觉得这汉子有趣极了。

郭杰并不生气,向汉子抱拳施礼:“敢问阁下尊姓大名?”

“匈奴马帮,吃铁拉铁的骑士布莱达就是你爷爷我!”汉子拍拍胸脯道。

众人听闻来者竟是南匈奴最为骁勇善战的马帮骑士,不由得一阵骚动,群情激昂之下竟有人叫嚣要押解他去见官。

阮敖止住众人,看看布莱达和他身旁的两个匈奴武士,点点头:“来到我代城铁铺,就是我阮敖的客人,在这方台子面前只有胜负优劣,没有种族之别。怎么样,北方的客人,你是要挑战这位郭杰道长吗?”

布莱达转转脖子道:“活动活动也好,再看下去我真的要睡过去了。”说话间三两步跃上擂台,郭杰在他面前足足小了一圈儿。

郭杰也不同他多话,端剑就是一记平刺,布莱达虽然身材魁梧,却是个眼疾手快的主,双手稳稳夹住来剑,任凭郭杰如何发力,布莱达稳如泰山,直看得满场雅雀无言,正当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时候,布莱达断喝一声用力一掰,铁剑当的一声断为两截,郭杰一个踉跄栽将过来,布莱达反手催剑扎向郭杰胸口,但听得郭杰一声惨叫,栽倒在台上,布莱达再欲下杀手之际,阮敖大喊道:“布莱达胜!”行凶者方才罢手垂立。

阮敖跳上擂台,帮郭杰封住穴道并命人将其送到后面疗伤,布莱达目送郭杰被人抬下去,突然转向台下喝道:“还有没有上来送死的?!你吗?你呢?”他不无挑衅地把脸凑近台前的看客,一时间众人竟然被他的嚣张气焰所震慑,无人敢言。

布莱达腾地跳起,指着阮敖道:“玄门墨家,浪得虚名,中原武林,狗屎不如!”话音未落,三个匈奴武士哈哈大笑,直把众人当空气。

欧冶闻言也是一乐,冷不迭夺过韩冰手里的剑,提步就要往擂台上冲,却被刚才搭话的红衫公子伸臂拦住,那衣袖如蝶凭风,那玉指纤若新葱,欧冶不由得楞了一下。

红衫公子不疾不徐道:“阮大师不许墨客打榜,还是我来吧!”说完嫣然一笑,不顾随行几人劝阻,纵身一跃来到台上。

欧冶这时才得以仔细端详这位公子,但见此人凤眉如削,双眼如寒潭秋水般清冽而深邃,鼻梁挺拔,唇红齿白,每一样五官都说不上特别,但凑在一起却俊俏得令人移不开眼睛。他手中折扇白玉为柄,握着扇柄的手,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。

见到有人迎战,众人拍手叫好,定睛一看时,却发现是个犹如瓷娃娃一般的美少年,心中啧啧赞叹的同时又不免忐忑难安。

布莱达大大咧咧地打量了一下对手,叫嚣道:“何处来的小娃娃,快滚回去喝奶吧,别被我刮花了脸蛋。”

那少年笑道:“何处来的蛮牛,一身腱子肉倒是漂亮,只是哞哞叫的令人心烦。”

匈奴人向来最忌讳别人提这“蛮”字,布莱达大怒道:“大胆!速速报上名来,我马帮骑士不杀无名无姓的娃娃。”

“在下吕月——刀剑无情,你要不要选件兵器?”说话间抖开折扇,布莱达摆摆手,拉开架势,那少年不再多言,拿着折扇的手向前一抬,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布莱达大步向前,飞身跃起,以掌代刀,气势更胜之前。少年不慌不忙,待掌风欺近,身形鬼魅地平移三尺堪堪避过,还在空隙间以扇为棍,敲在布莱达肩膀,看似轻飘飘的扇子,立时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,原来这扇子看似平平无奇,却以金刚为骨,坚韧宛如棍棒,锋利尤比弯刀。

布莱达外门功夫确实已有几分火候,此击未伤及筋骨,反而激发他的凶性。挥动双臂如大河三叠浪,掀起阵阵狂风,朝着少年攻去。少年的身法却更显得巧妙,没有多余的动作,却总是恰到好处得避过斧风,又引得众人齐声叫好。

阮敖在一旁看着,那少年的步伐看似随意,却暗合五行八卦之方位,每一步都踏准了方位,定是师从名家,心中暗暗点头。

战至酣处,那布莱达双掌翻飞连绵不绝紧逼对手,专攻敌人的下三路。那少年公子如蝴蝶般在场内翻飞,无奈年纪尚小,内力不足,已是额头出汗,险象环生,没有了刚上台的从容,酣斗数十回合后,少年脚下一个踉跄顿时间气息全乱节节败退,布莱达这边则乘胜追击步步紧逼,犹如泰山扑面。

眼见得吕月要遭毒手,却听得轰隆一声,布莱达脚下陡然生出一个大洞,匈奴武士瞬间跌入洞内,随即传来一声惨叫——原本这是欧冶之前在擂台上安装的一个翻板机关,平时看不出异样,只有在按下擂台侧面的一个按钮之后才会打开,欧冶最初设计这个玩意,本打算日后闯下乱子时藏身之用,今日皆因情急生怕白扇少年吃亏,欧冶才催动机关暴露目标,但让欧冶意外的是,那翻板机关离地很近,无论如何布莱达的惨叫声听起来也有点不同寻常。

由于动静太大,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按钮旁边的欧冶,阮敖更是横眉怒目地指了指这位顽徒,另外两名匈奴武士急忙跳进坑洞,手忙脚乱地搀上来浑身是血的布莱达,他胸口赫然插着一根削尖的木钉,欧冶顿时感觉头皮一麻,转向阮敖大声解释:“师父,这木钉不是我放的!”

跟班武士中脸上带疤的那个,拔出腰间佩刀就向欧冶掷去,斜躺在地上的吕月使出全身力气挥出折扇,当的一声在欧冶面前一尺的地方将短刀撞落在地,欧冶惊魂未定之处,墨家弟子已经将三个匈奴武士团团围住,吕月的随从也将他搀扶起来,移到台下。

阮敖拨开墨家弟子查看布莱达时,这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匈奴武士此刻已经奄奄一息,他封住布莱达几处大穴道:“这位好汉,今日是我墨家暗算在先,此一役是你胜了。”布莱达点点头,缓缓抬手指向欧冶,阮敖接着道,“这位是在下劣徒欧冶,虽然他发动机关,但我相信这机关中的木钉与他无关。”

架着布莱达的刀疤武士闻言哪肯罢休,阮敖也不与他理论,只是命众弟子让开条道,示意两人抬着布莱达速速离开,刀疤武士一边大叫此仇不报非君子,一边哀嚎着抬布莱达离开铁铺,一干江湖人等经此变故也纷纷作鸟兽散,只剩下吕月几人及一众墨家子弟。

阮敖吩咐门下收拾残局,喊住将欲逃跑的欧冶:“畜生,给我滚过来!”

欧冶不敢造次,乖乖就范,阮敖命他跪下,欧冶哭丧着脸照办,但相比于眼前的麻烦他更加理不清头绪的是那根莫名其妙的木钉。

“我们墨家的信条是什么?”

“兼爱非攻。”欧冶嘟嘟哝哝。

“大声点!”

“兼爱非攻!”

“你告诉我,这个害人性命的机关哪里兼爱,哪里非攻?”

“师父,您刚不是说相信那木钉不是我放的吗?”

“倘若不是你预设了翻板,那木钉如何伤人性命?”

“师父,我错了,弟子认罚。”

“你认罚,”阮敖神情痛苦,“那布莱达倘若一命呜呼,你拿什么赔给他妻儿?你说!”

欧冶咬咬嘴唇,鼓足勇气道:“我赵国边陲不知多少子民死在匈奴铁蹄之下,他的妻儿是妻儿,我赵国的妻儿便不是妻儿么?况且他当众羞辱我中原武林,我恨不得那木钉就是我摆的,也算是为民除害了!”

阮敖闻言怒不可遏,一掌将欧冶拍得飞出几尺,重重撞在墙上。

阮敖转向门下道:“给我看着这个畜生拿大鼎,明天午时之前不许下鼎不许吃饭,跌倒就打十板子重新再来!谁敢求情我连他一起打!”

赵正自恃非墨家中人故而上前求情,结果阮敖置若罔闻,韩冰扯下尬在台上的赵正,狠狠瞪了欧冶一眼,其他墨家弟子竟然没有一个敢大喘气的,欧冶与韩冰对视一下,内心可谓五味杂陈。

此时,一直站在旁边的吕月实在看不过眼,挺身而出道:“阮大家,我本道您是位受人敬仰的大英雄、大豪杰,未成想您只是个蛮不讲理的老顽固!”

阮敖转过脸反诘道:“只为了一时爽快,便可阴招伤人吗?倘若马帮当真回来寻仇,多少无辜之人将被牵连其中?依我看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了,你等还是速速离去吧。”

吕月抬头挺胸道:“倘若马帮真来寻仇,我更加不能走了!此事皆因我而起,大不了我一命还一命就是!”

阮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,欧冶冲吕月吐吐舌头,乖乖拿起大鼎。

一众墨家弟子怀揣心事各自散去,吕月见状过来扶住欧冶的双腿,欧冶害羞又不愿明讲,于是道:“吕兄你快把手放下来,我痒!”

吕月掐了他一下,更不多话,另外几个随从见吕月没有要走的意思,也只得毕恭毕敬默立在旁。

入夜了,阮敖还没有睡,披着一件素衣,站在窗前看着苍穹下的边关,白天的事情在脑海挥之不去,如果欧冶没有说谎,那机关里的木钉是谁摆的,又是针对谁的呢?然而眼前更大的麻烦则在于,如果布莱达真的惨死,以马王阿提拉有仇必报的个性,此事绝难善罢甘休。

此时的边陲小城显得格外宁静,月光洒进疏落的林木间,留下斑驳的月影,又照进寻常的百姓家,留下一片皎洁。

天际边残月凄凄,凛冽的寒风吹得哨岗上的大旗猎猎作响。

困意正浓的守卒发现远处那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几抹光亮,他一愣,揉了揉眼睛,走到岗哨边上正欲看清时,一支黑色的羽箭穿破虚空,瞬间刺穿了他的喉咙。

“不堪一击!”一名骑坐在马背上,尚还保持着引弓拉箭姿态的匈奴武士嘲笑道。

“不太对,代城为赵国重镇,今天的防守怎会如此空虚?”他身旁,另一人望着寂静的代城,皱眉道。

“这件事你们不需要管,你们只需知道,今晚,我等奉马王之命,尽屠代城!”马队的首领摸了摸脸上的刀疤,露出一抹嗜血的笑,手中马刀遥指代城,吼道:“杀!”

“哈哈,杀尽代城所有人!”

听着耳畔传来的百姓哭喊声、手下的狂笑声,刀疤武士眼中的兴奋之色愈发明显,他随手一刀砍向抱着孩子的惊恐妇人,但却被人挡住了。

“嗯?”他目光一转,漠然地望向一名手持铁锹的男子。

“畜生,去死!”男人红着眼,举起铁锹,马背上的人却是马刀轻轻一撩,男人便踉跄地倒在地上。他一拉马缰,战马嘶鸣一声,双蹄重重地踏在男人的胸口上,男人当即便是口吐鲜血,眼见便是活不成了。

“夫君!”妇人见状,崩溃地哭喊起来。

“去陪他吧!”马上之人狞笑着,一刀再次砍翻妇人。

妇人怀中那个五六岁的女孩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偶,扑倒在妈妈的尸体边,嘴里哭喊着:“妈妈!妈妈!”

匈奴人竟然凶性大发,回身举起马刀朝那女孩砍去。

“住手!!!”

忽然,一道怒吼声如炸雷般响彻在这方天地间。紧接着,一道如虹的剑光自夜空中飙射而来,森冷的剑锋直指匈奴人的喉咙!后者脸色一变,不得已收回马刀护档在胸前,堪堪躲过此击。

“何人?”刀疤武士借着火光高声问道。

“赵墨大家,阮敖!”阮敖注视着代城凄惨的景象,心中恨不得杀光这些马帮匪众,但为了百姓安危还是克制道:“速速离开代城,否则休怪我墨家无情!”

“哦?怎么无情?”刀疤武士嘴角撇了撇,“兄弟们,给我杀!”

阮敖不再多言,提起长剑左刺右突,无数道剑气纵横交错,惊得匈奴战马纷纷人立嘶吼,后退不迭,而阮敖趁势掩护难民四散逃命,游走在数十人中,竟如入无人之境!

那个为首的刀疤武士此时脸上又添一道剑伤,脸色越发狰狞。

“杀光城里的所有人,马王有令!超过马鞭高的,一个不留。”

马帮武士闻言,群情激昂,如一群虎狼,重新掩杀而来,此时代城已经陷入一片火海。

阮敖缓缓闭上眼睛,时间仿佛凝固了,眼前浮现起当年六代钜子曲歇给自己传授归一剑法剑五十四的样子,那时候天边的火烧云像眼前一样红。

归一剑法共八十一式,暗合九九归一之意,由墨家二代钜子禽滑厘所创,普通墨客可炼至剑二十七,由所在国大家亲授;大家可炼到剑五十四,由钜子亲授;最后二十七式只有钜子才有资格修炼。三代钜子孟胜为了信守与阳城君的诺言,带领一百八十名墨客死守阳城君封地,并将第四任钜子授予宋墨田襄,然而还没等传授剑法,孟胜便与守城墨客战死在楚肃王的铁蹄之下,从此最后二十七式归一剑法便在江湖上消失。

而这剑五十四,便是留存于世上最后一招归一剑法,阮敖心中默念口诀,气贯天突,神汇关元,双臂若虚,凝神致圆……他陡然睁眼,目光如电,双袖带风,长剑宛若夜空中的一轮满月般挥动一周,顿时一道圆弧型的寒光以阮敖为中心扩散,像一圈涟漪一般越来越大,而所到之处的马帮武士连惨叫都未发出,连同身下战马,全被纵横交错的凌厉剑气斩成了一地碎尸!

而用出这一剑的阮敖再也支撑不住,拄着长剑半跪在地上,他身边死伤的马帮帮众围成了一道尸圈。

“夜鸠从不会让猎物逃脱,猎杀它,就在它需要饮水的时候。”马帮方向的树林之中此时隐藏着一双眼睛,他的双眸好似浸过的毒药,被一身夜行衣掩映的阴鸷寒冷。

此时他拉起手中弓箭,箭头闪烁着寒光,那是死亡之光。

“主人,您的使命我即将完成了。”

一声尖啸破空而至,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,而最终箭头没入了阮敖的左胸,那是一颗绿色的箭头。

此时阮敖倒下了,而他守护着的身后,那个抱着布偶的小女孩依旧在地上大声啼哭。

“师父!”欧冶等人此时赶到,目睹到这一幕,目呲欲裂。

代城外响起密集的马蹄声,马帮竟然又来了更多的援军,这一波马队瞬间就冲散了五人,他们被分割成两个战圈,只能各自为战,不久捉襟见肘。

只听到“啊!”的一声叫喊,赵正被突然飞出的套索捆住。那群马帮齐喝一声,转眼就要把赵正拖回营去。

“住手!”此时吕月突然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,这块令牌非金非木,上面浮刻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图案,由阴刻着的线条连接,火光中发出明耀的金芒。

“是五行令!都给我住手!”刀疤武士脸部扭曲,高声喝止众人。

民间传颂着一首童谣,说道“二令出,白骨酥,万千人头如落珠”。而所谓的“二令”,便是指万金堂的五行令与墨家的锯子令。

吕月手中的五行令,能号令数万金堂“金木水火土”五门门主及数万名堂客,世间只有两枚,一枚由万金堂堂主千面神保管,另一枚据说便在吕不韦的相府之中。千面神神龙难现,日间多以五行令驱策帮众,而世上认得五行令的堂外之人着实不多,因为见过此令的大多都没再见过第二天的太阳。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 刀疤武士问道。

吕月犹豫片刻,正色道:“我,我乃万金堂少主!”

“真的假的?”

“万金堂除了堂主、门主,哪冒出来个少主?”

马帮众人面面相觑,说不清是因为忌惮万金堂背后的秦国朝堂,还是其中另有玄机。

刀疤武士再三端详五行令后,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,道:“原来是万金堂的少主,我马帮与万金堂素无过节,今日之事是墨家害死我兄弟在先,请少主不要为难在下。”

吕月平静地说道,“你先放了这位公子再说话,否则便是与我万金堂为敌。”

刀疤武士提刀在赵正脑门上晃了晃,道:“少主,今日倘若带不回这颗人头,落地的可就是我自己的人头了。”

“好说,布莱达之死因我而起,你放了这位公子和其他人,我随你回去赴命。”

刀疤武士面有难色,再三思忖之下道:“好吧,既然五行令在此,就照你说的办。”

随即命放开赵正,又唤手下给吕月牵来一匹马。

吕月将五行令揣进怀里翻身上马,他一勒缰绳,扭头看向火海中的残垣断壁与尸山尸海,眼中闪过一抹悲凉。

吕月定定心神转向欧冶:“欧兄,你我虽然相识不久,以后也不知还能否再会,如果没有今生,来世……”少年说道此处,已近哽咽,“来世,你能不能早点找到我?”

“不用等来世,我这就跟你一起走!”说话间,欧冶就要跟过来,万金堂的几位也纷纷向前。

但见吕月打开折扇抵在脖尖,喝止道:“你们几个再上前一步,我立刻自刎而死!欧冶,速速带阮大家前去疗伤!万金堂的几位兄弟,莫要忘了身上使命!”众人悻悻答应,红衣少年又看了欧冶一眼,一夹马腹,顾自朝城门口而去。

“走!”武士头领不甘地瞪了几人一眼,这才发号施令,带着其余的帮众追上了一起撤离。

欧冶等人忙跑向阮敖,但见师父斜靠在路边,口中不断涌出鲜血。

欧冶和韩冰扶起他,说道:“师父,马帮撤了,我这就带您去看大夫。”

阮敖摇头道:“心脉已断,箭毒攻心,我的时候到了。”

“师父!都怪我不好!我对不起你!”欧冶哭道。

阮敖摸了摸他的头:“傻孩子,不怪你。为苍生守,为百姓死,本就是我们墨家的归宿。”

欧冶还想要说话,阮敖伸手止住了他:“孩子,有些话本想等你成年再嘱咐于你,可惜来不及了,你认真听我说。十四年前我北上打榜……恰逢你父母与匈奴苦战……我助他们退敌,他们临终时把你托付给我……我答应收你为徒并在你成人后……将兵器谱传给你……”

阮敖断断续续讲述了欧坚夫妇的生平及遇害当天的经过,末了,郑重说道:“现在我就将兵器谱传回给你。这兵器谱看似平平无奇,却承载着我华夏武学的灵魂,你要继承你父亲和我的遗志,将它流传下去。欧冶,你现在是第三代兵器谱的传人了。”

欧冶不敢怠慢,单膝下跪,双手接过兵器谱。这卷竹简上仍然带着师父的温度,而它的主人却不得不更换了,欧冶心念及此,两行清泪夺眶而出。

阮敖拍了一下他的头,勉强地笑道:“傻小子,哭什么呢!为师还要再托付你两件事情。”

“师父,您说。”欧冶抹着不断流出的眼泪,强忍着内心的波澜,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。

“其一,赵正身份要紧,关乎秦赵两国安宁,定要替为师保他周全;其二,带上这把白鸿剑前往洛阳墨家总坛,请肖徒子尽快委派下任赵墨大家……记住了吗?”

“记住了,记住了!”

“好孩子,”阮敖用尽全力抬头端详着欧冶,又抚了抚他的脸庞,“下午,为师打疼你了吧?”

“不疼,一点儿也不疼!”

“你的剑二十七还很生,记得要每日练功,不可荒废。”

“我答应你,我答应你!”

“好孩子,我墨家的信条你还记得吗?”

“记得记得,兼爱非攻,兼爱非攻!”

阮敖微笑着点点头,缓缓阖上双眼,一代大家就此谢幕。

天上忽然倒下倾盆大雨,转眼浇灭了满眼的明火,雷雨交加中的代城显得格外幽暗而沉寂,欧冶的眼前早已模糊,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。

城外十里,青草坡上,一块新碑、一捧旧土,几个忽明忽暗的人影或跪或站。

坡下挤满了守望的百姓,其中一个手捧布偶的小女孩站在众人的前面,呆呆的看着高起的坟头,懵懂无措。

过了许久,几个人影缓缓地从坡上下来,静静地从众人身旁走过,其中一个手捧竹简的少年在离开的一瞬间,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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